:“那难道真是个纯粹的医官?不是为了攀附母后,重走仕途的?” 或许是出于一种潜意识中的敌意。孟诚根本不相信那位俊俏太医能是什么好人,总是联想到历史上的奸佞,留在母后身边,一定有更大、更狼子野心的图谋。 他之所以没有赶走这个人,只是因为他医治太后得力,所以皇帝的孝顺之心发作,不想惹董灵鹫不悦。 孟诚锁眉沉思许久,一旁为他侍茶的掌印太监商恺走上前来,暗中扫了书案一样,跟平常一样摆上温茶。 商恺也属于入内内侍省,也就是主管宫廷内务的后省。虽然他名义上只负责皇帝的归元宫,但不仅在宦官中官职拔尖,实际权力上也是后省的一把手。 如果真论资历,他跟宣靖云其实是平起平坐的,但商恺曾在东府陪伴新帝,自孟诚五岁起便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关系跟其他的宦官奴婢绝不相同。因太后近年来也有积劳成疾、体弱易病的征兆,所以倚靠新帝的商恺便在后省抬起了头,险险压过宣靖云一头。 常年憋了一口气的商恺,在品味到无人钳制的权力后,不免为其中的甘甜所沉溺,并且期望能在孟诚面前得到更多的赏识。他道:“陛下老皱着眉头,奴婢心里头不是滋味啊。” 他语调和缓,几乎透出一股心疼的味道:“您这忙了一天了,也不歇下来喝口茶水。” 孟诚便喝了茶,随口道:“朕说让你徒弟来伺候,你倒不爱听。” 商恺笑道:“他们那毛手毛脚的,还不会伺候人呢。” “你说……”孟诚转头看他,习惯性地想将这事告诉商恺,让陪他从小长大的大伴提提建议,然而想到圣贤教导、母后提点,又憋在了口中,只是道,“若是太医院的人也是阉宦就好了。” 小皇帝又喝了口茶,喃喃道:“只需使唤他、用他,不必敬他、爱重他,那才是好用的人,能伺候母后,朕也放心。” “哎哟,陛下啊,太医院是医官,那都是朝臣,怎么能跟奴婢们沦为一道呢?” “朕知道。”孟诚不耐烦地道,“是不成个体统。他若是个可收买的角色,那也不值得放在心上……” 商恺见他实在烦闷,便推测着道:“可是慈宁宫娘娘身边的那位……郑太医?” 孟诚忽然抬起眼,笔直地望着他。 商恺继续道,用得是推敲的语气:“后省侍奉慈宁宫时,有些小黄门想攀附娘娘,对郑太医行贿赂之事……让宣都知给罚了。” 他这是个委婉的说法,也是面子上的说法。实情则是,嘴巴不牢靠的内侍险些将流言蜚语传出宫门,宣靖云攥着检举名单到各处去抓人,半夜三更,在后省的院子里挨个按规矩打了四十杖,活活晕过去的也有。 因为那次的工夫下得太狠,抓得人不少,从夜半打到第一声鸡叫。宣都知才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身冰冷的风露,他道:“谁再敢嘴上不牢,议论贵人,议论上头的事——” 他指了指刑凳下滴出来的血泊,“就埋在这里吧。” 当时的后省,掌管内狱的秉笔太监许祥也在,他见此状,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够了。” 宣靖云道:“此时不打,不吓唬吓唬他们,犯了大事要掉脑袋,我可保不住。” 许祥:“谁记你的情,只记得你是阎王,万一你落难,恨不得落井下石。” 于是这场“立规矩”才散了,自此以后,后省有关郑太医的事情,就像是闷死在了内侍们的腹中,就是把给牙敲碎了,也绝撬不出半个字来。 而被杖责的内侍中,就有商恺的干儿子。 他不可能对皇帝说:“太后待郑太医格外不同,恐怕有私”,对一个孝顺的儿子说他母亲的闲话,这是找死。他只能含蓄婉转地传递信息。 孟诚听完他的话,果然又沉思了一会儿,道:“宣靖云亲自罚的?母后倒是将他身边管的很严。” 商恺出主意道:“奴婢想到一个法子,要不这么着,奴婢派个内侍偷偷去试探一下,那些小黄门拿不出什么钱财,那点微末的利益,压根儿就试不出人的品性来,非得诱以重利,才能知道那究竟是不是个好人。” 孟诚道:“那你去办吧。” 这就算过了明路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