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灵鹫只觉得他软软地亲了好几下,手臂越收越紧,下一刻,郑玉衡的气息荡到耳侧,声音仍很可怜,但却并非那种欲要被保护的可怜,反倒像是被相思折磨得失了神智似的。 “檀娘心里没有我。” 董灵鹫不禁反驳:“何以见得?就这样给我扣罪名?” 郑玉衡道:“为何您一应坐卧行事皆如常,半点儿反应也没有?” 董灵鹫道:“荒谬。难道要我罢朝休政,为你远赴千里、在沙场上接你不成?这是个什么说法?你是妲己、褒姒,我还不是周幽王呢。” 郑玉衡伤心道:“我见世俗话本上都写,冲冠一怒为红颜,英雄……美人难过英雄关。” 董灵鹫简直都要被他气笑了,可对方眼角红肿,双眸湿润,怎么看也不是教导的好时候,便捧着他的脸吻了吻额,哄道:“那都是什么书?两军阵前,千万生灵,岂容一己私欲放在前头,就是我的命,也是放在大局后面的。你这样的品格,难道还悟不透么?……好郎君,我说不要你去,你偏要去,若此战有了转机,待到一个好时候,我定交代徐尚书接你回来。” 郑玉衡仿佛被哄好了,又上来缠着她,非要宽衣解带、云雨一番。董灵鹫自然也没有推拒的意思,她搂着小郑太医,刚松了他雪白的内衫领子,就见他背后影影绰绰地凝聚出一个血影来,挥起一把看不清楚的刀—— 噗呲。 那股粘稠血腥气陡然爆发。 这就是春梦变噩梦的原因了。 说实在的,这吓人程度简直超脱于现实之外,就算喜怒不形如董灵鹫,也顿时怔愣片刻、茫然失色,惊醒之后手心全是冷汗,侧身疾咳不已。 她点了灯,好半晌平复下来,然后披着狐裘坐在烛光边——就这么坐了好半天,才堪堪从梦境中回过神来,迎上赵清关切的神色。 而后,赵女使出去端药,董灵鹫捧着手里的一盏温茶,更是思绪漂浮游荡,神思越来越飞向更远处,她不停地沉思、不停地考虑,最后还是将这种梦境归类于自己隐隐的担心上。 不过,确认这是梦境之后,董灵鹫反而松了口气。她陷入一种出世的安静里,缓慢地喝着茶,望向窗棂之外。 片刻后,赵清将药端了上来,温度正合适。董灵鹫也就不推脱,捧起药碗徐徐喝了,而后漱口饮茶一应如常,等赵清又上来给她添衣时,她才忽然道:“虽隔千里,但眼中之月相同。” 赵清望了望窗棂外如霜般的月光,似有所感:“两处相思亦如是。” 董灵鹫看了她一眼。 平日里不爱说话的赵女使便低下身,靠在她膝边坐下来,裙摆曳地。她主动道:“娘娘是想别人想得睡不着吗?” 董灵鹫扶着额头,很心累、但是又全是实话地叹道:“我是让他吓得睡不着。” 赵清道:“小郑太医怎么舍得吓娘娘呢?” 董灵鹫:“他吓人得很。” “奴婢不明白。”赵清道,“奴婢还没有过心仪之人,瑞雪姑姑之于季都知是如何,奴婢不懂,月婉姑姑立志终身不嫁是如何,奴婢也不懂。” “你还小呢。”董灵鹫道,“你今年十六吗?” 赵清道:“奴婢十七了。” 董灵鹫琢磨着道:“也该开悟了。” “开悟什么?” “嗯……这世上多少女子其实都没有心仪之人,是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决定了一生大事的。如瑞雪般自己做主的,大多要披上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定终身之名,如月婉般立志不嫁的,大多要挨一顿不传香火有才无德之辱。” 赵清禁不住点了点头,又道:“幸而她们是娘娘身边的女官,所以只要有侍奉娘娘、忠君为国的一项,就可将别的错处一一盖去。” “这并非错处。”董灵鹫道,“只是世俗之见不容而已。” 赵清于是道:“您从不觉得小郑太医在您身边是错的,对吧?娘娘会为了郑太医跟世俗鏖战一场、在霜刀雨剑里争一争吗?” 董灵鹫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回头瞥她:“你不会是郑玉衡派来的间谍吧?” 赵清立刻表明立场、撇清身份:“奴婢是娘娘的人!” 作者有话说: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