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诚瞠目结舌、更加茫然。 “哀家玩笑的。”董灵鹫道,“但你要听母后所言,我会提前写一道遗旨,交到你的手中,到时你亲自给他看……或可无恙。” 孟诚一时竟然不知道她说得是真是假,这玩笑也开得太离奇了,他反应了片刻,才颔首应道:“儿臣明白了。” “还有……”董灵鹫支着下颔,似乎一边思索,一边跟他道,“只让他一个人守灵就够了,除了祭祀大典外,你平常不要去探望、也不必祭拜,让他自己安安静静的。” 孟诚道:“这是不是……太残忍冷酷了。” 董灵鹫笑了笑,道:“残忍冷酷?”然后又自言自语,喃喃着重复,“谁让我就是这样一个残忍冷酷之人呢。” 而后她又说:“你不明白,钧之乃是外甜内苦之心,不这样做,他更会自苦的。” 孟诚听得略感玄奇,想到郑玉衡面对自己时的鲜活和言辞犀利,虽不能领悟,但也一一记下来了。 董灵鹫复又问了通海定税之事,将朝中诸多内务一一考较一遍,随后才放小皇帝回去,并且定下了去坤宁行宫小住的日子。 出了正月,皇太后懿驾出宫,到国寺祈福上香,祈祷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后于坤宁行宫小住。 孟诚都不能及时求问,那就代表着擅长翻墙爬床的小郑大人也不能日日跑来,而是被朝务拖住了。但他却明白董灵鹫是真的来讨清净自在的,来修身养性的。比起他的思念来说,要是檀娘能够因此敞开心胸,豁达了悟,那这就是离开深宫囚笼的好处,是无数汤药难以达到的。 正是因为郑玉衡对她有这种别样理解,所以才觉得她能够下定决心出宫,能够放下一切换一处天地别居,是极为罕见的幸事。所以他表现得倒跟小皇帝想得不一样——没作没闹、也没有魂不守舍,反而工作效率提升了大半,从早到晚好像都不觉得忙似的,明明都脚不沾地了,还能在深夜得空把孟诚薅起来——问苍生之计。 孟诚头昏脑涨,想起上次把他薅起来的事情,深觉这真是一种报复。但对方督促自己勤于国政,这又不是坏事,只得被迫开始了他继位以来最忙碌的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当中,没有母后安抚……或者说失去了压制的郑玉衡,那股工作狂和强迫症的劲头,不仅让孟诚受不了,朝臣百官也刮目相待、另眼相看,连原本想为难为难这位新上司的户部群臣,也跟着头皮发麻,目瞪口呆,彻底像个鹌鹑似的缩头装死了。 连郑钧之的上司、荣升户部尚书的温皓兰,也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心想怪不得两年三升迁,他不会惦记着自己这还没坐热的尚书之位,要当二十岁的宰执吧? 这虽然纯属是温皓兰多虑,但也足以见得孟诚近来的受苦程度——娘亲出宫养性,背后没有人指点不说,郑钧之还不怕死地督促他,小皇帝几次想叫紫微卫把他拉出去,让朕睡觉,都看在母后的面上忍了,靠他这份儿“好脾气”,爬起来做个贤君明帝。 正因如此,董灵鹫离宫一个月后,朝中居然没有人在太后不在的情况下有任何异动,连半分差错也没出。本想趁此机会松松筋骨、捞点油水的官员,全都在这个情形下绝了这个心思。 二月末,杨柳风依依,春夜小雨。 归元宫中灯火正燃,孟诚一边喝郑钧之亲手开的补汤,一边跟他挑灯同席,眼前放着数篇改税变法之见,他从早听这事听到晚,已经头晕眼花,精神不济,只勉强凝神听郑钧之分析此事。 忽而灯火微动,窗隙外飞来一只蛾,扑入火中,烧出嗤嗤的响声。郑玉衡看见那只蛾飞入火中,猛地愣住了。 孟诚正听得犯困,他一停下来,反而精神起来,以为他发觉自己没听进耳朵里所以才住口,结果一抬眼,发觉郑玉衡盯着灯烛上的残蛾不动。 “郑卿?”他正经地试探叫一声,“怎么了?” 如今朝中唤郑玉衡,也不再叫他小郑大人了,而是直接叫郑大人,以示对他能力和才学的尊重。 郑玉衡指了指烛火,低声:“连一只飞蛾,若喜火,都能任意扑入火中。我却不能。” 孟诚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文人在这儿酸什么,就见到郑玉衡绷不住那张俊俏但没有表情的脸,猛地拉住孟诚的手,一下子就哽咽了:“我已经有二十七日没见她了!” 孟诚呆道:“你……” 他话没说完,郑玉衡哽咽声一出来,瞬间就停不下来了,拉着孟诚的袖子抹眼泪,在他对面哭泣不止,道:“我好想你娘啊!” 孟诚:“……” 他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