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最怕的是午后雷阵雨,人最失意的是在情绪低落时遇上一场细雨濛濛。踏出诊所的脚步踩在尚未变成泥泞的地上,逐渐茁壮的雨势在杜硕月入轿车后开始吵闹。 隔着已然被雨水清洗到无法看清眼前的玻璃窗,杜硕月隐约能感觉到,模糊视线里,那个哑巴拉开了诊所的门,手里似乎拿了把伞,愣在原地的哑巴没有向前的意思,他踌躇着该不该往前,就像杜硕月犹豫是否发动引擎。 其实,在与千羽霖最后对视的瞬间,杜硕月似乎明白了什么。千羽霖对他的两次挽留,并不是因为他所想的那样,千羽霖没有想要与他再度相吻的意思,不过是单纯地想要他再多留一会。 或许是多年来没有这种想守着一个外人的感觉,才会在此时此刻乱了分寸,也许杜硕海说的没有错,杜硕月什么时候这么善良了? 他的出生注定要收起本善的性情,必须与刀枪为伍、与鲜血为友,人性在信任之前严禁萌生,那是需要被扼杀的。 可是,可是——杜硕月发动引擎,在这场尚未停下的阵雨中行驶离开诊所。诊所门后站了个男人,手持一把墨绿色的伞,失落地默默低下头,在吵杂的雨声里,他呢喃着,却没有半点声响,可嘴型像是说着:一定,很孤单吧。 一定,很孤单吧。和曾经的我般地那样孤单。 杜硕海现在心情很差,那群败鼠被南新抓走后,他没有任何情报掌握在手上,再加上一整天没见到杜硕月,他的脾气简直不能再糟糕了。 那群杂碎是一名为老吴的中年男人为首的小群体,他从杜家上代当家就开始待在北辰,资歷比杜硕月、杜硕海都来得久,在北辰里,拥护他的人十分地多。在前堂主逝世后,眾人以为前堂主会把位置让给老吴,可万万没想到,前堂主的遗书中,白纸黑字、一清二楚地,将堂主之位交由直系亲缘的儿子杜硕月继承,这也是杜硕月为何上任却无法被认同的最大原因。 杜硕月上任没多久的现在,北辰就直接被对手南新盯上,虽然杜硕月不是简单角色,但遇上这种事情,他身边除了几个本来就跟着自己的小弟以外,就只剩下杜硕海一个人。 然而,顾及杜硕海是杜硕月不愿见到受伤的人,所以,很多时候,杜硕月都是单枪匹马上阵,原因不是因为他自视甚高,他只不过是为了保护他认为重要的人以及证明自己有能力继承北辰。 这些努力的举动,在杜硕海眼里,只有满满的心疼。就像那天的偽鸿门宴,也是杜硕月支开杜硕海才得以单独前去。 照理来说,老吴一群人以个人意愿潜入南新,绝对不是为了亲手毁灭南新,反倒是想归顺南新以反抗北辰。不过,依照南新见人就杀的风气,怕是想顺从都来不及阿諛奉承。 正当杜硕海如此想来之时,他尚未响过的电话诡异地震动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杜硕月。他连忙接起:「哥,怎么了?」 「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这么久没消息,南新也没人来警告,怕是被杀了吧。」 「不可能,许元武那傢伙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杀了他们。」 杜硕海听杜硕月口吻严肃,不由得跟着真挚,如此一说,考虑到许元武的性子,直接杀人灭口的确是无趣的,如果这么无趣的话,杜硕月不可能现在还活着。 「要不,我今天去和他们谈谈?」杜硕海小心翼翼地提出办法,却在一瞬间内引来杜硕月的驳斥:「你疯了吗?哪都不准去!」 对此,杜硕海感到愤怒,连忙回嘴:「哥!你难道不相信我吗?他们想杀的是你,对我这种有利用价值的人,是不会轻易杀了的,而且,我不会让他们有机会抓到我。」 「不行,我不准你去南新。」 「杜硕月,在北辰里,你能依靠的只有我了,拜託你不要每次都想着靠自己!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出发去南新。」 嘟!冷酷的电子音切断杜硕月与杜硕海的联系,杜硕海将手机塞进口袋里,飞快地离开房间,驾车驶离。杜硕月烦躁地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焦躁与不安在他的胃里翻腾,他赶紧将油门踩得更用力,时速逐渐飆升,一台轿车在產业道路上奔驰,却无人发现,那个男人将墨绿落在诊所门前,缓缓地蹲下身子,埋首、抬眸,凝视着未停的骤雨,盼望着天蓝的苍穹。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