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老家遭了洪水,恰好联系不上阿娘,那时他又中了举,正是红火的时候,于是便借口阿娘遭了难为由另娶了吴郡卫氏。 可怜阿娘被洪水卷走,无人寻找,磨破了双脚一路跋涉了回去,看到的却是丈夫一身红衣,挽着新妇的得意。 大婚已成,却出现了两个妻,在场的宾客无不哗然。 然则,吴郡卫氏乃是江左大户,当今的皇后亦是姓卫,因而她绝不可能做妾。 可阿娘也是入了族谱的原配,族老们再三商议,便折衷提了一个平妻的法子。 阿娘当时只以为是命运作祟,只能认了命,于是咬着牙喝下了新妇敬的茶,接受了平妻。 然而卫氏跋扈,阿耶冷淡,阿娘虽有平妻之名,却有名无实,过的连妾都不如。 一次酒后,阿娘怀了她,更是遭到了那位卫氏的嫉恨,被以治病为由送去了庵堂里,而后又意外身死。 这下,卫氏彻底成了正妻。 雪衣自小便不明白,为何同是嫡女,她和陆雪凝却过的天差地别? 直到阿娘意外身亡后,她才醒悟了过来,阿耶怕是打从一开始就根本就不想要这个糟糠妻。 不过,以权压人,迟早会被压。 就像这平妻一样,就是个遮丑的幌子而已,律法里可从没写过有什么平妻,先娶的就是妻,后娶的理当为妾。 阿耶和族老们既然能为了权势装一次糊涂,那自然也能来第二次,端看谁的权更高罢了。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雪衣愈发觉得攀上崔二郎是个明智的抉择。 成了更好,她便是未来的主母,连姑母也要跟她低头,更别提那见利忘义的父亲。 便是不成,也足够让姑母和长姐烦心了。 只是一想到傍晚时他指腹滑过她脸颊时的粗粝,她双颊又烧的慌,忍不住埋在了妆台上,有些懊恼。 两次见面都出了岔子,她明日一定要给二表哥留个好印象才行。 沉思了片刻,脸上的热意消退,雪衣才抬起了头对晴方吩咐道:“你去把那件服红裙找出来,明日我要穿。” 晴方正替她卸着钗环,闻言手一抖,满脸惊讶:“娘子,这才三月,您就开始穿薄纱啦?” 第5章 肖想 三月天,似乎的确有些早。 他们住在二房的梨花院里,此时正是梨花刚开的时候。 这个时节长安的贵女们大多还在穿夹衣,身上披着层层的披帛。 可她今日实在太糟糕了。 雪衣垂眸打量了眼因为冲撞摔倒而便变得皱巴巴的鹅黄襦裙,再看了眼额上红肿的伤,几乎不敢想二表哥看到她这副模样的心情。 于是不顾晴方的惊讶,仍是坚持:“你把那几件新做的襦裙都拿出来,我暂且一试。” 晴方心说以娘子您的模样就是披件麻都好看呀,压根不需这么费事。 但这崔二郎见多识广的,也的确不是寻常人,于是还是顺从地打开了箱笼,将带来的衣裙统统翻检了出来。 雪衣逐个摸了摸,这白绫裙太素,间色裙太乱,还是只有这服红裙最合适。 可是这服红裙也的确是薄。 雪衣光是摸着那轻薄的细纱,身上便已然浮起了一股冷意,忍不住蜷了蜷手:“没有别的了么?” 晴方摇头:“卫夫人只给咱们赶做了这么几件新的,余下的都是去年的旧裳了。” 这高门大户里讲究穿着不能重样,便是衣服重了,配饰也绝不能重。 她这几件显然不够充体面的,看来以后还得想想办法。 但眼下,别无可选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