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照渡一夜未回瑶光殿,穿着件半湿的蟒服跑到前头和禁军一起守宫门,美其名曰监督逐渐懒散麻痹的侍卫。直到第二天皇帝仪仗出现,他才翻身上马,等待沉霓的马车到来。 行军打仗几天几夜不合眼是常事,沉照渡昨夜看了一晚银汉皎洁也不觉得累,穿着蟒服佩刀冷脸坐在高马上,比任何人都要抖擞。 只是那张冷漠的脸上藏着无数难以察觉的情绪。 杀不了狄广玉皇帝肯定要找他麻烦,而且萧鸾知道他的弱点在哪,要拿捏他的七寸容易至极,他要怎么防备? 昭武候府的马车终于姗姗来迟,车夫询问他要不要乘车,沉照渡看了一眼厚实的车帘,摇头作罢:“我等会儿要进宫的,你把车驾好,出了事你拿命都赔不起。” 车夫忙不迭点头,把缰绳牵好了。 山风清劲,吹起一角车帘。 沉照渡忍不住回头,却什么也见不到——见不到紧贴着车壁在偷偷望他的沉霓。 * 不出所料,皇帝刚踏入京城地界,传沉照渡进宫的口谕便来了。 打发走太监后,沉照渡又看了车帘一眼,里面还是毫无动静。 他把怨气怒通通气撒在白蹄骍身上,马鞭一抽,也不告别,打马御街行,再次错过了车帘掀开的时候。 沉霓看着远去的扬尘,一身绯红并没有因此喑哑黯淡。 “这位夫人。” 正看得出神,外面忽然有人叫她。 沉霓低头,只见窗下跟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一身粗布麻衣却不见半分狼狈,仙风道骨,从容不迫,不是长生观的道长又能是谁? 他手上拿着一沓小报,高举给她一张:“叁天后大觉寺有一场布施,如果夫人愿意,可以捐些不需要的衣服首饰行善积德。” 沉霓也没有叫停车夫,伸出手接过小报。 小报上并非印刷,字体笔走龙蛇,出尘脱俗。 她红唇一弯,冲道长点头:“我知道了。” * 回城比去程走得慢,沉照渡在宫门外从夜幕低垂等到月上中天,终于等到太监来通传。 这样的结果他早有预料,只是诧异萧鸾竟然还没做得太绝,还是让太监抬了步辇来。 御书房里的萧鸾换下龙袍,只穿着一件玄色褶子,坐在龙椅上,慵懒地打量抱拳行礼的沉照渡。 “你我出生入死多年,肝胆相照,没必要说一堆深入浅出的废话。”萧鸾也不叫他平身,单刀直入,“不怕实话告诉你,狄广玉可杀可不杀,朕让你杀他不过是想试试你,结果……” 他冷笑,将奏折狠狠一摔:“朕倒是看低了你的痴情。” 沉照渡没有说话,他无话可说,错了就是错了,不屑辩解脱罪。 “你身上的蟒服,是朕赐出去的第一件蟒服,也是唯一一件。”萧鸾怠倦地睨着俯首鞠躬的他,“如果有一天沉霓说要杀了朕,你是不是也会动手?” 弑君是大罪,连说也是罪。 “陛下多虑了。”沉照渡还是没有起身,“她不会这样做的。” “谁都不敢说绝对,天都不可能。” 沉照渡太强太狠,无人能控尚且能冒险一用,若能受人控制,就连他自己也没有了自主能力,旁人怎么不胆颤? 萧鸾步步逼近,不肯退让。 “陛下想要臣如何赎罪?” 正因为肝胆相照,他们之间都能看透对方所思所想。 萧鸾正等他这句,轻松道:“你是都督,不是不入流的杀手,朕也不能总让你做这些腌臜事。”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