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薇的铅笔是爸爸用美工刀削的,笔头有棱面,很美观,笔芯又细又长,写出的字乌黑发亮。 爸爸说,卷笔刀削出的笔芯太短了,一下就写钝了,他每次都给女儿削上好几支铅笔,整齐一排,像兵器一样。 削下来的木屑很好闻,乐有薇放在小碟子里烧过,是松木的气味,她说:“你一定也是用刀削铅笔。” 秦杉点头:“刀削可以自主控制笔芯的长短粗细。” 乐有薇说:“我爸爸也这么说。” 多年前,有人为她削铅笔,多年后,有人为她削甘蔗,用的是相同的工具,削的东西也是同样的长长直直。不同的只是颜色深浅,铅笔是墨绿色,甘蔗是浅绿色,但是记忆永不褪色。 秦杉削好甘蔗,白净的一根,直通通递来。乐有薇掰断,分一半给他:“你没有兄弟姐妹吧?” 家中独子,才没有下意识跟人分享的习惯吧。秦杉接过,却说:“应该有。” 这话有点奇怪,但秦杉没有再说,乐有薇也不多问,咬一口甘蔗:“很甜。” 秦杉习惯了西方人的分餐制,一式一份,大家各吃各的。谁想吃东西,他会完完整整给出去,但一人一半,分而食之,他忽然觉得,就该如此。 乐有薇吃着甘蔗说:“小时候不懂事,爸爸妈妈买了好吃的,我总是吃独食,还很护食。后来在郑好家,总是分着吃,到现在,我和郑好也还这样。” 秦杉从小就想要个弟弟妹妹,羡慕道:“真好。” 再好的物事都能分享,只有心上人不能够。乐有薇仰头看月亮,心生惆怅,又咬了一口甘蔗。 秦杉看着她,刚才还兴兴头头要吃甘蔗,一转眼,又在伤心了。今晚一见面,他就发觉乐有薇情绪很差,可她不肯告诉他,只说会过去的,如果能让她现在就不再伤心就好了。 手机响起,乐有薇接听郑好的电话:“在楼下了。” 秦杉提着甘蔗往11号楼走,乐有薇回头说:“7029是你的房间号,在前台办入住就行了,不用再付费。” 秦杉为难:“订的材料明天早上就到县城了,我要验收,把你送到家我就走。” 星夜里,出深谷,下远山,来回奔波十多个小时,只为见一面,送上几根某人说过想吃的甘蔗。乐有薇抬头凝视秦杉,漫天星斗下,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又亮又深,她心口一酸:“你送了我礼物,我请你住店,就这么定了。” 雨季即将到来,户外工作要尽快完成,还要抽空来看慈善拍卖会,秦杉还在迟疑,乐有薇继续走:“山路太险,不准疲劳驾驶,不能有事。” 她声音轻柔,如同初夏绿叶上的雨气,清凉弥漫,浸润心田,秦杉跟上她:“嗯。” 乐有薇满意了:“该听我的时候要听我的,知道吗?听我的。” 有风,草木摇落,喜欢的女孩子近在眼前,柔柔一笑,秦杉情不自禁地说:“听你的。” 乐有薇记起正事:“罗医生要带团队去江家林会诊,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我想送邀请函。” 秦杉说:“有。但是他人在北京,这几天有好几台手术。” 医生都忙,乐有薇不指望罗医生能现身拍卖场,但他在关心这件事,派送邀请函是礼节。不计酬劳想为村妇做点事的人,应当得到尊重。 初夏夜晚,花香弥散,路灯光透过树叶的罅隙洒落,地上,两个人的影子层叠错落,11号楼很快到了。 送到了,就该道别了,秦杉沉默了。乐有薇停住脚步,刚才,后备箱那一根根甘蔗,仿佛一道道闪电,穿云破雾,照亮黑夜,也将她的内心照亮,她不能再对秦杉装聋作哑。 光线昏暗,乐有薇斟酌着把话说到什么份上,终究只是按亮单元楼门前的灯:“帮我送到家。” 秦杉拎着甘蔗,欢喜地跟她走,眉眼含笑嘴角淌蜜,乐有薇心口又一酸:“明天稍微晚一点回江家林,我带你去吃早餐。” 秦杉越发欢喜,租住的房子在3楼,乐有薇敲门,郑好在室内大声说:“来啦!” 门开,秦杉和敷着面膜的郑好面面相觑,乐有薇说:“不用换鞋,进来洗洗手吧。” 走进厨房,秦杉把甘蔗靠在橱柜边。郑好站在门边傻乐,这人洗着手,还望着乐有薇笑,他眼里只有乐有薇,他完了。 乐有薇把秦杉送到门口:“明天见。” 秦杉笑看她:“小薇,明天见。” 秦杉出门,乐有薇帮他按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