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住怎样的城堡。 宝儿的卧室是最典型的公主房,粉嫩梦幻,被褥柔软得想扑上去酣睡。从地板到梳妆台都一尘不染,显然是王春萍每天都精心打扫。 墙壁上的相框里,一家三口的笑容美好得像童话,停在百花盛开的一刻。秦杉不由说:“如果当年死的是我,母亲也会像路老师这样难过吧。” 在秦杉的讲述里,他母亲性情坚韧,但刚极易折也是有可能的。乐有薇问:“也会一蹶不振吗?” 秦杉想了想:“母亲说过,人是有韧性的,以为万念俱灰,往往也能挺过去,比自己以为的更坚强。” 乐有薇下意识摸额头,伽玛刀的伤痕已淡去:“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哪怕失去至亲至爱,也要好好活着。” 秦杉点头:“母亲把生存的机会给了我,我当然要好好活着。” 乐有薇看着他的眼睛说:“以后不管再发生什么变故,你都要做到。” 乐有薇此刻严肃得像对待工作一样,秦杉虽觉诧异,还是应承了:“会做到。” 顶楼是路晚霞的收藏室,堆积她心爱的藏品,最宽敞的一间全是乐器,乐有薇带秦杉看那件仲尼式鸣凤琴:“我经手办的托运手续。” 漂洋过海,物是人非,那粉妆玉琢的小女孩,何时才能和父母重逢?秦杉抚过一把由槭木和云杉制成的大提琴,猛不丁看到一架很奇特的钢琴。 这架钢琴和秦杉熟知的钢琴不太一样,每个琴键上远离演奏者的一端装有一个拨弦装置,乐有薇说它名叫羽管键琴,手指触键,拨弦装置上的鸟类羽毛管拨弦发音,在宫廷乐队被广泛采用。 羽管键琴流行于18世纪之前的西方,它的声音偏于金属的泛音,延音消失得很快。在它的基础上,人类发明了现代钢琴,才得以随心所欲地弹出对比鲜明的强弱音,羽管键琴逐渐作为古董而存在。 路晚霞这架也有年头,右侧有几处用烟头烫过的痕迹,秦杉连称可惜:“这么大一块。” 再仔细看,固定在琴键末端的细长木条开裂很严重,乐有薇当场查资料,才知道它叫顶杆,是羽管键琴的核心。当琴弦被按动时,羽管或拨子会随着顶杆上升而拨击琴弦,拨击的刹那,制音器打开,琴弦震动发音。 所有木材都会受使用年限和原始建造品质而收缩开裂,中央供暖系统也会对它造成影响,秦杉说:“烟疤没办法,顶杆我能替换弄好。” 路晚霞让秦杉想到了母亲,想为她做点事。他从手机里翻出母亲的照片,是一张纤细的面孔,细眉杏眼花瓣嘴,身量比路晚霞娇小得多,乐有薇看看照片,再看看他:“你像你母亲更多些。” 羽管键琴是路晚霞父母送给她的成年礼物,由17世纪比利时键盘乐器私人制造者家族制作。著名摇滚乐队用它写出过名动天下的反战歌曲,烟疤是乐队的主唱当时留下的。 路晚霞年轻时很喜爱它,但羽管键琴表现力狭窄,渐渐被她束之高阁。买下城堡后,她把富有纪念意义的藏品都运来,那时就发现顶杆出了问题,但琐事缠身,顾不上它,经年累月,它越发残损。 路晚霞和王春萍都以为两人是恋人,秦杉每次听到都很甜蜜,他觉得乐有薇大概是出于礼节才没澄清,但他是舍不得澄清。 王春萍做的牛肉米粉很美味,秦杉吃完就往琴房里跑,想趁着这趟在城堡,把所有问题乐器都修了,王春萍悄声说:“真会找男人。” 乐有薇挑眉:“哦?” 王春萍说:“我奶奶说,找男人就两条,心好,身体好,别的都是虚的。” 几年前,家里把王春萍从北京喊回老家,他们给她说了一门亲,她年纪不小了,该完成人生大事了。王春萍瞧瞧面前的小矮个男人,再瞧瞧他抽着烟看短视频的嘴脸,一扭身去省城打工。 王春萍在北京当过月嫂,回省城也很抢手,攒下了一点钱。后来,路晚霞工作室烧饭打扫卫生的阿姨跟着女儿移民了,急需人手顶上,她义无反顾回了北京,在所有雇主里,路晚霞待她最和善,宝儿和她也很亲昵。 宝儿出事后,王春萍接受路家的嘱托,跟来奥兰多。出国前,她突击读过英语口语培训班,但说不好几句话,还经常听不懂,心里很慌,但想想宝儿还在流浪,她不能让自己慌。 羽管键琴是黑胡桃木材质,它稳定性很好,花纹也别致,世界顶级名车的内饰和钢琴多以它为主料。秦杉查到奥兰多的古董集市所在,乐有薇和他出门寻找木材。 秦杉庆幸羽管键琴是黑胡桃木,它砍下50年,就分不出年代了,他能修得天衣无缝,跟原有的样子浑然一体。 乐有薇问:“51年能当500年用吗?” 秦杉说:“能。”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