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戴着重枷,他没法做太大的动作,只能极力斜眼看身侧的她,柔声安抚:“看来我还是个了不得的要犯,他们怕我,这才如此防备着我哩,王爷素来喜欢驯服野兽,喏,这不就给我带了个项圈,他喜欢我,才舍不得让我早死呢。” “你别说了。”玉珠见要上台阶,忙蹲下身抱起那串托在地上的重铁链。 她现在有理由相信,魏王那狗日就是在故意折磨十三,以作报复。 穿过长长的走廊、崎岖不平的鹅卵石小路,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越走越宽敞,终于到了一处院落,而此时,十三的两只脚腕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看着十分渗人。 玉珠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十三身上,时不时地踮起脚尖,不住用帕子替他擦汗,忽然,她听见引路的王府侍卫冷冷说了句:到了。 玉珠闻声,呼吸一窒,率先闻见股浓郁的香烛味儿,扭头望去,眼前之景让她惊诧万分。 在高台之上,魏王懒懒地窝在太师椅里,如此盛夏,他身上披着黑色裘袍,腿上盖着块厚绒毯,左右腿边各摆了只火盆。 崔锁儿此时半跪在地,不住地用铁筷子往火盆里夹炭,豆大的汗珠子不住地往下掉,落在燃烧殆尽的灰白炭上,发出嘶嘶声,并且冒出股微不可见的灰烟。陈砚松也来了,乖巧地侍立在角落,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不住地偷摸擦汗,白皙的面庞胀得通红,嘴唇又有些发白,仿佛随时会中暑倒下去。 而惠清大师则盘腿坐在不远处的蒲团上,他双目紧闭,一如既往的慈悲面容,不惊不惧、不悲不怖,手掐着佛珠,嘴里不知默念什么。 台上魏王等人的怪异已让玉珠错愕,然而台下之景更是让她惊吓得浑身战栗。 这是一个极大的空院落。 靠东面原地扎了十几个二丈来高的大红木柱,每根柱子上用铁链绑着个身穿黑色武士的男子,看起来像无忧阁杀手,他们年纪各异,好似在烈日下暴晒了许久,一个个精神萎靡,甚至还有人痛苦地喊冤“王爷,求王爷慈悲,我等忠心耿耿效忠王爷,绝不敢背叛。” 靠南墙整整齐齐码了十五具棺材,每具棺材前摆了只小香案,案上供奉着牌位和香炉,而在最中间的那具楠木棺材,赫然是骏弥的牌位,而在棺材跟前用锁链锁了三十几个光头和尚,他们席地打坐,被侍卫用柳叶宽强迫着念往生咒。 “师父!” 吴十三看见了惠清,不禁喊出声。 闭目念经的惠清缓缓睁开眼,他并未表现得多惊异,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颔首微笑:“十三,你能来,为师很高兴。” 旁人或许不知道惠清这句话什么禅机,可玉珠却深深切切地明白,主持是看到十三终究上了浮生岸,摒弃过去的恶念与自私,扛起了他该承受的因果,这才由衷地高兴。 “弟子连累师父了。” 吴十三深深地弯下腰,朝惠清见礼,紧接着,他吃力地扭头,对玉珠说:“扶我去棺材那边。” 玉珠忙答应,刚走两步,就被押送的几个侍卫凶赫赫地拦住。 侍卫喝道:“王爷在此,还不跪下叩拜!” 这时,从高台传来崔锁儿阴柔绵长的声音:“主子爷说了,由他去,不要阻拦。” 那几个侍卫闻言,立马让出条道来。 玉珠心里的那种不安感越发浓了,颔首遥遥冲远处的魏王见礼,俯身抱起那四五十斤沉的脚镣,随着吴十三一步步朝那棺材群行去,十三停下脚步,她就停下。 吴十三什么话都没说,躬身朝那十五具棺材躬身行礼,数日前还在益阳县树林缠斗,没想到再见却阴阳相隔,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最中间骏弥的棺材前,跪下,给亡人磕了个头,给刚交的新朋友送行,男人哀叹了口气,望向身侧的玉珠。 玉珠会意,疾步上前,亦跪下叩头,心里感念骏弥当日在兰因观的出言相救,默念往生咒,希望他早登极乐,后捻了三注香,点燃后插到香炉里。 作罢这些事后,俩人默契地同时起身,一个步履艰难地走在前面,一个弯腰替他托起沉重的枷锁镣铐。 终于,他们走到了高台下。 还未喘口气,立马有两个侍卫用刀鞘打向吴十三的腿弯,强迫男人跪下,刚要逼迫玉珠,上头崔锁儿尖锐的叱声再次响起: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