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一次,他问了一个从前没有问过的问题:“她,留下那封信时,对你说了什么?” 永秀一愣,乐了。 他绘声绘色地给帝王还原着“贵妃娘娘被带走前的反应”。 “娘娘把信塞到我的手里,说她今后护不住我了,但是若有朝一日你登基,因着她身死,过往种种多半能够一笔勾销。所以,这封信是娘娘特意留下来保我这个奴才的。” “娘娘到最后,都惦念着我。” 永秀欣赏着对面人渐渐冰冷下来的眼神。 “你为了那点猜疑折腾了她所有在意的人。怎样?你失算了,她根本没有出现。娘娘死了,你这样做只会让她的在天之灵不得安生!” “就是因为你,你们这群疯子,才会让她宁死也不愿留在这个鬼地方。” 永秀啐了一口,眼泪却情不自禁地从两颊滑落。 齐坞生幽深黑寂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永秀,他放在身侧的手掌握起又松开。 徐启夏偷偷看了一眼,却吓得立刻重新将自己藏了起来。 此刻他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来形容所看到的一切。 高大的帝王身上笼罩着像要凝成实质的悲伤,浓郁地无法散开。 他就像一个奔跑在田野里的孩子,用尽全力地去扑一只蝴蝶。 孩子赤着脚在田垄上奔跑,他被稻草划伤,被蚊虫叮咬,但是他一直在追逐着那只美丽的蝴蝶。那是他整个年少时期的幻梦。他跌倒了,又爬起;爬起了,又跌倒。 他就这样不停地孤注一掷地追着,遍体鳞伤也难掩内心的执拗。 等到他终于追到蝴蝶,但是又顷刻间失去,没有人能够陪伴他一同悼念他的蝴蝶,只有漫天的指责。他连说一句无意都没有机会。 齐坞生最终轻笑一声:“你是对的。” 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宫殿。 夜幕沉沉,永宁殿的宫门像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时刻准备着要将无辜的灵魂吞噬殆尽。 男人孤独决绝的背影独自在长街上远去,除了暗枭在隐秘处守卫,没有任何人敢跟上。 他就这样走啊走,走到天光微亮。 远处天边染着金黄的薄红,原来年少时刹那美好已是再难重来。 也许当那个懵懂的孩子第一次被绚丽的翅膀所吸引,决定用此生克服一切艰难险阻去追逐蝴蝶时,他已经失去了拥有的资格。 蝴蝶不会为他停留。 “太妃娘娘,您真的要帮那些大臣操办这事?” 大宫女皱眉,心道娘娘一向明哲保身,为何要淌这浑水? 兰太妃神色如常,她捏起一颗葡萄放入嘴中:“皇帝登基半年也无后宫,更别说子嗣。当然要考虑选秀。” “可是陛下不是……” 太妃一拍桌子:“糊涂!” “当断不断,就是孽缘。他深情一时也罢,可他是个帝王,他难道真的会为那个人守一辈子?” 她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向窗外阴沉的天色。 “本宫不能让他以后热情消退时,反倒怨恨那个人蹉跎了他这么多时光。”这是她对外的借口。 多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充实后宫,让陛下早点忘了前尘往事。 兰太妃何等了解永宁殿,她越发从永秀的举止上看出了细微的蛛丝马迹。 只是这个猜测太过荒谬可怕,绝不能宣之于口,这关乎到太多人的性命。 她继续吃了一口葡萄。 神色郁郁地想着—— 贵妃娘娘走的潇洒,倒留下这些故人在彼此纠缠折磨。 第52章 盛夏, 长街上洒扫的宫女顶着毒辣的太阳做着手中的活计。 都是十五六岁贪玩的年纪,扫着扫着就聚到了一起,偷偷在宫墙根的阴影下歇歇脚。 宫中没有妃嫔,太妃们不常出来走动。 偷下懒也没有主子来指摘,是个难得的清闲时光。 “采儿还没回来呀?”其中一个小丫头放低了声音,眼神中说不上是羡慕还是鄙夷。 站在她旁边年长些的宫女神色淡淡:“哪呀,人家是要当娘娘的人了。” 她口中的采儿,是上个月在此处当值的宫女。不知是哪里来的好福气,陛下的龙车经过时竟然破天荒的停了下来。 整条长街的人都听说了,陛下虽然冷着脸,可是通身的气势是收敛了不少。 倒是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是询问了一下采儿姓什么,入宫前家住何方。 陛下登基近一年的时间,从未临幸过任何一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