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的养起来,怎么会只给一口吃食。 身处囹圄,自然不愿意看到其他无助的生灵亦遭苦难。 骑射的师傅、书房的机会、封地、幕僚…… 既然做了她的孩子,就尽她所能给了最好,可是许是她跌进了自己设置的陷阱,忘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这是齐坞生本应得的。 他的生母是名正言顺从中正门抬进来的大齐皇后。 是前朝的第一位皇后。 他的外祖是世家之首的周家主,是百年前和开国皇帝分庭抗礼的人。 他和太子流着一样的血,是比齐晟还要高贵的嫡子。 他不是什么宫女所生,也并非是天生晦气,他被奸人所害沦落至此,所求一切不过是物归原主。 她不去说,亦不去解释,隐瞒了事实作壁上观他在尘埃中苦苦挣扎。 他们之间的隔阂本就愈发深远。 ——从她宁愿逃走也不愿留下解释一二时,曾经的情分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美人跪在佛寺门前,只觉得漫天神佛无一人能给予她庇护, 金玉做的神像只会更加冰冷。 脸颊像被刀割了一样痛。 她伸手碰去,原来不知何时泪已经布满了脸侧。 走到今日,哪有什么功成身退可言。 初入宫时,不过是想搏取一条生路。再然后,便是替太子做事,身不由己。等后来江南水患事后,又想秋家站稳朝堂,父兄再不受人胁迫。等这些都实现后,又心中惦记着昔年的仇怨,使尽浑身解数也要报复回去。 朝堂事她管了,后宫权她也掌了。 本以为是生死仇敌的周家王家最后看来都是一路人,只是利聚而来利散而去。世事中黑白对错的界限对她而言早已模糊一片,甚至连问心无愧都无法做到——坐在那个位置上,怎么可能真的池水至清。 走到最后忘记了最初的最初,她只是想活命。 「欲壑难填,贪心不足。」 秋仪抬头看向纷纷扬扬的大雪,只觉得每一片雪花都并非纯白,而是混着让人目眩的灰色。 她突然有些释然地笑笑。 她凭什么觉得能功成身退,凭什么觉得自己就有那样的好运气,能够得到了一切后说不要就可以利落离开。 身后火光大亮,马匹发出低沉的嘶鸣。 有人踩过所有的泥泞来到她的身边,伞撑起,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所有风雪。 国寺刚刚紧闭的门骤然大开,好像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国师走出,带着弟子恭敬叩首:“参见陛下。” 他们说了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她也不是很在意了。 有人将她轻柔的抱起,他的怀抱很温暖。 她抖了一下:“你就在等着这一天?” 第69章 圣上将人带走,暗枭却没有立即离开。 国师站在国寺那已经腐朽的门槛内,身后是显得人异常渺小的巨大佛像,那尊佛慈眉善目,但是在阴影中好似无端窥视人间中事,神对人痛苦的蔑视于不在意自半阖的眼中倾泻而出。 净尘忍不住上前一步,但是被国师拦着,到底没有踏出那半截门槛。 他有些焦急:“你们要把她带去哪?” 没人回复他。 暗枭首领一袭黑袍,头顶暗色斗笠遮住了所有的神情。他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右手紧紧按着腰间的佩剑,好像在评估这两个人是否有留下一命的必要。 国师神色平静,同暗枭首领对视一眼。 这些人行动有素,做事干净利落不留痕迹,想必是齐坞生手下最为精锐和神秘的卫队。为了找她出动这些人,该夸他用情至深,还是笑他多此一举? 这些人的佩剑恐怕稍有不慎就会出鞘,留在此处也不过是在等一个来自主人最后的命令。 他知道这命令为何迟迟不来,因为这是帝王给他的警告,猛兽在宣誓主权的同时在向觊觎它珍宝的人施压, 纵使他看透这一切,比起手握生杀大权的君王来说,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国师万分清楚,他若是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说,那人在宫中的日子反倒可能好过些。 自己若是管了,说了,表达出丝毫的在意和偏袒。有些人的嫉妒心,燃烧起来是要将所有人都吞噬殆尽的。 暗枭首领靠在不远处的树上,默默擦拭着手中的利刃。 遥远处地面与天空相接的地方有一丝天光渐渐亮起,一个身穿太监服饰的人不紧不慢的端着一节明黄的圣旨从山下走来。 是徐启夏。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