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柔倒要反过来宽慰她,“贵女们找婆家的时候,总要考量对方家世和家中人口,比起有个四肢健全,但声名狼藉的公爹,倒不如这公爹常年卧病在床的好。等安哥儿到了该娶亲的年纪,已经是十多年之后了,十年光景,还有多少人记得前事?毕竟侯府家业在那里,安哥儿又是独苗,只要孩子自己争气,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不是难事。” 尚柔舒了口气,说也是,复又笑道:“不知怎么的,忽然想得那么长远,都想到孩子娶亲上头去了。” 肃柔探过来拍了拍她的手,“儿孙自有儿孙福,长姐不必忧心。我倒替你可惜呢,明明大好的年华,浪费在那种人身上。” 说和离,其实不现实,她不是无子无女,她还有个则安。荥阳侯府如今只有这一个孙子了,无论如何是不会放手的,尚柔要是离开,则安就落进了陈侯夫人手里,那一顿胡天胡地的溺爱,将来会教养成另一个陈盎,尚柔哪里能答应。且父亲瘫痪,母亲改嫁,这种境况下孩子就当真毁了,所以尚柔还是被无形的锁链捆缚着,就算长出了一双翅膀,也飞不出陈家。 还好她也看得开,认命地说:“东山的老虎吃人,西山的老虎就不吃人吗?如今年月,哪家哪户没有妻妾之争,好容易院子里清净了,我也不想再挪窝,重新扎进别的浑水里去了。” 眼下就是鲜活的拿捏不住,拿捏得住的半死不中用,怎么取舍都很为难。两下里比较,还是后者更好,家中有女使婆子、长随小厮可供驱使,用不着尚柔替他把屎把尿。只要借口安哥儿要照应,陈盎跟前偶尔瞧瞧就是尽人事了,那个刁钻的婆母也不能说什么。倘或惹得尚柔不高兴了,带着则安回娘家小住上一段时日,唯一的孙子总在外家,着急的自然是荥阳侯夫妇。 又吃上两盏茶,尚柔渐渐平静下来,实心地同肃柔说:“往后总算不用发愁陈盎在外头狎妓赊账了,你不知道,我每年要替他填还进去多少,早就烦了。所以他死了比活着好,若死不了,瘫了也是一样。” 肃柔以前一直觉得尚柔过于软弱,强硬不起来,不懂得和命运抗争,甚至连把舍娘送到澶州庄子上囚禁,也都是自己替她出的主意。然而这次,她却独自作了这么大胆的尝试,报复了,成功了,自此树立起信心来,再也不在陈家唯唯诺诺过日子了。 后来又说了些家常话,陈盎不再是话题,姐妹俩又去商议了绵绵大婚该预备些什么给她添妆,说到后头尚柔眉舒目展,完全将家里那个烂摊子扔到了脑后。 日头慢慢移过来,时候不早了,尚柔起身道:“来了好半日,该回去了。我先前和你说的那些就当玩笑,不必过问。” 肃柔道好,一面送她出门,一面细细叮嘱:“长姐往后在陈家,只管保重自己,倘或陈侯夫人还和你过不去,到时候咱们大可和她当面理论,看她究竟是什么打算。” 尚柔点头应了,方由祝妈妈搀扶着,登上了马车。 肃柔站在台阶前目送她去远,一旁的付嬷嬷不由叹了口气,“咱们大娘子原是多体面的闺秀啊,那时候陈家说了一车的好话,才哄得大郎主和大夫人把她嫁过去。我曾听祝妈妈说过,婚后不久,院子里就开始闹,今日这个通房病了,明日那个通房又吃醋了,她是斯文的贵女,哪里经历过那些。” 肃柔也有些怅然,遇上了不通的人家,斯文就成了软肋,如今又弄成这样,将来的路也不知好不好走。 侯府的马车上了直道,往南去了,她正打算回身进门,巷口又有一驾车辇拐进来,黑漆髹金的挡板,一看就是赫连颂的车。 如今他可保重身子了,除非出远门,否则必定乘坐马车。问他为什么,他说有了主的人,要愈发保养自己的皮肤,免得晒多了长斑,娘子不喜欢。再者骑马很费腚,对腰也不好,既然娶了妻,就要对妻子负责,伤身的事少干,幸福自己,幸福娘子,说得肃柔直愣神。 马车缓缓停下,他打帘探出身来,一眼便见肃柔在车旁站着,讶然道:“我何时下职没定规,娘子是专程出来等我的吗?等了很久吧?”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