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特意避开水流,它反而会自己找上你,”那时他微笑着说,“所以阿琅,无需躲避。只要刀还在,尽可以迎着它向上走。” “那个时候,不必管我,我教给过你很多东西,你也晓得世上有层出不穷的手段……不必为我装殓收尸,更无需立碑立坟,阿琅只需看一眼,便可离开,什么都别碰,什么也不用做。” 她却不满地反驳:“可是阿爹才说,只要刀还在便无需躲避,我为什么要走?” 对方笑着抚上她的头:“因为这是我的水流,不是你的。” 他的话最终还是应验了。 天下第一刀者淹没在自己的洪流中,而他唯一的女儿强忍着呜咽,转身离开,她没有触碰他早已冰凉的身体。 刀者李如海,死在塞上某不知名小镇,那是他隐居后的第十三年。 在他生前,世上能称得上“刀者”二字的,仅他一人而已,其他刀客充其量只能叫用刀的。 在他死后,世上少了刀者,却多了个刀一般锋锐寒凉的灵魂。 他那把绝世名刀最终下落不明,再也没人听说过。 从十三到十八,当初那个踉跄奔出院落的女孩,已经不再只会哽咽流泪。 她费了很多心思,去寻求关于那柄匕首的消息。大约四寸,柄上嵌着白玉,雕了连绵花纹,像云朵,又像水波。 十分诡谲奇特,会自我消失不见。 去年夏天,某个暴雨如注的夜晚,她找到了一个人。 一个奄奄一息的人,伤口多到将全身衣衫都浸透,喉咙被破开,说话只有呵呵的气声。 她用那把曾经扬名天下的刀,指着地上勉强称之为人的人形。 “把你知道的都说了,我会给你一个痛快。” 那人说了,他说,是光。 光照耀在房间里,所以匕首消失了。 她又问,那是什么东西? 对方脖颈中的伤口喷出血沫,但他还没有死,所以他仍旧在尽力回答她。 正好一声惊雷,连天地都为之撼动的巨响,巨响之中,她没听清他的话音。 春秋……最后一个字是什么?弹、潭、还是坛? 但已经无法追问,因为那人看上去要死了。 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是在何处见到?” 在风雨飘摇声中,她听见他说,泾川侯府。 这就是她此刻在这里的原因。 这就是她穿梭在风雨中,不断结识又别离,最终来到一处华美精致的宅院,日夜扮演另一个角色的原因。 它曾出现在泾川侯府,它有可能属于府上任何一人,所以她步履薄冰,绝不允许自己懈怠一瞬。 无论是憨傻单纯的小丫鬟,还是威严尊贵的侯夫人,甚至是守马厩扫门厅的小厮、与侯府联系颇为密切的道观住持。 一张面具戴得密不透风,连她自己都快以为从来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她不过是个来西京讨生活,恰巧嫁入侯府的寒门孤女罢了。 但无论如何,这条路已经走到这里,即使疲惫,也绝无回头余地。 只需尽数斩断,笔直向前。 这是她的信条。 “好,”泠琅听见自己说,“告诉我,它现在在哪里?” 苍耳子讶异道:“这么快就决定了?先说好,同样的消息我也会告知那人,届时……” “届时,他不会有任何机会。”泠琅接过这句话。 这一夜不算长,但当她再次站到侯府后门落着杏花的巷子里时,却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因为今夜她久违地回忆到了一些事,人在沉浸过去的时候,总会觉得现世的时光太过漫长,漫长到难以熬到天亮。 天的确还未亮,空气被晨露气息润透,草丛中已经有虫声依稀可闻。泠琅于夜色中慢慢走着,走过长廊,走出竹林,肩膀被露水打湿了一点。 听着沙沙竹叶声,她看见竹丛背后,漂浮着淡淡雾气的池面。 以及雾气中,隐隐约约的人影。 那人站在池边,萧条孤寂的样子,她隔着雾气凝望他的同时,他也看到了她。 似乎迟疑了一瞬,那人试探地道:“夫人?” 第7章 月夜逢 泠琅打死也没想到,三更半夜还能碰见这个便宜丈夫。 此时月亮也出来了,清亮皎洁的光晕淡淡地洒,让她更清楚瞧见了水对岸的人。 长发随意散着,里衣外披了件长袍,像是刚从榻上起来一般。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巧得很,二人现在的装束竟是一模一样。 夜行衣被藏在外墙与杏花树的夹缝里,她从来不会穿着一身一看就是作奸犯科的衣服在府中乱晃,便是深夜也不行,防的就是当下这一刻。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