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带她触碰到这个秘密的人,将是她最坚固的盟友,最无间的伙伴。 母亲说,天下没有可称信任的关系,你可以用刀去威胁,用黄金去引诱,用教条去束缚,但不必给予信任,信任对于帝王来说,是种愚蠢的奢侈。 傅蕊不这么觉得,她知道这个少年在抗争着什么,他也知道她在为何而挣扎,他们共享秘密,世间没有比这更牢靠的事。 更何况,到了后面,这些秘密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再也无法分割收敛。 烛火昏黄。 年轻的帝女垂着脖颈,用镊子拆卸蟹胃和蟹腮,这二者都是极其寒凉之物,常人不能食,尤其是本就身体虚寒之人。 世人知道泾川侯世子于十三岁那年落水,患上虚寒之症,从此足不出户,流传出病鹤的声名。 但傅蕊知道,他那天的确沾了水,却不是御花园中的池水,而是夏日午后倾盆雨水。 少年跪在雨中,身侧是一只断手,一柄断剑,而他脸上的表情也像断了气的绝命之人。 傅蕊第一次看见有人能陷入如此深沉的绝望,他好像经历了足以摧毁一个人的事,因此失去了表达或倾诉的能力。 他只低声说:“求殿下赐罪。” 傅蕊抛开了手中伞:“他要你动手,你何罪之有?” 她平静地问:“他最后说了什么?” 江琮说:“先生说,祝愿殿下平安喜乐。” 雷声轰鸣,闪电映亮了少年的脸,她看见他唇角的血痕,原来人在痛苦到极处的时候,真的会从心底流出血来。 傅蕊说:“你会替代他的位置吗?” “会。” “你会像皇姐那样吗?” “会。” “母亲太急躁了,如今亲手把棋子变成废子,她一定在后悔,今后不会轻易动你。” “借殿下吉言。” 他的确安然活到了现在,连同着他的家人。并不是来自于她那两句所谓吉言,而是他日复一日的隐忍,年复一年的沉默。 她以为他会蛰伏更久,作为皇宫和青云会之间制衡的枢纽,母亲在利用他,会主在驱使他,他站在明净透亮的园景中,却如同活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 世上最可怕的寂寞,是无人可诉说。傅蕊很怕这种寂寞,但她的友人早已惯于忍受,甚至到了甘之如饴的地步。 傅彬死后的第二天,她对他说:“子璋,我迟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于是这些年我一直在等它到来,如今它终于来了,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她要锤炼我,何苦做到这种地步,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在意的,你呢?” “你要等到何时?皇姐的身体已经很差,会有药石罔效那一日,到那时,她还有什么理由不除掉你?” 青年微笑着恭敬垂首,他只道:“祝殿下得偿所愿。” 帝女看着他:“你迟早会来找我。” 你迟早会来,因为你一开始,就是会打翻杯盏的人。 最后一缕蟹肉被剔出,置于盘中。 傅蕊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手指,她想了想,又亲手调了碟陈醋。 姜末刚落入碟中,烛火猛然晃动,纱帘漫飞于夜色。 青年已站在她对面。 剑随意挂着,唇边含着笑,身上没有半点血气,袖口衣摆亦干干净净。 这一切衬得他右手提着的头颅,十分格格不入。 他用剥一只蟹的时间,去两个坊以外,杀掉了一个人,并带回对方的首级。 傅蕊瞥了一眼:“这活计我做得实在是不熟练,不算晚。” 她微笑着将盘子推到他面前:“尝尝。” 静夜深沉。 另一处地界。 少女在密道中狂奔。 她身上已经有了不少血痕,细而密,远远不致命,但十分疼痛。 那古怪的铁皮桶,在奔出百步之后,已经增长到五六只之多。每一只都锋利异常,在窄小暗道中如鱼得水,弹动飞窜,比活物更灵敏,让人难以招架。 除此之外,更有无数暗箭毒镖不知在何时会悄然袭来,偃师的建筑,果然机关密布。她咬着牙前行,已经疲惫不堪。 但希望近在咫尺,她能清楚地感受到风流动的凉意。 刀锋劈开迎面袭来的石球,她余光瞥见一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