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弗襄跟了几步,到门口,两个内侍拦在他面前,好声好气哄着他回屋去。李弗襄从来不使性子,让回便回,可他一回屋就把窗推开了一条缝,泥鳅一样攀着窗户滑了出去。 他身上甚至还没穿遮风挡雪的斗篷。 丁文甫暗道一声“坏了”,跳下地,抓起床头的一件狐皮,便从窗户追了出去。 高悦行跟在春和宫的宫女身后,雪不停地落,宫道上刚扫净,即刻就又覆上一层棉白的雪。高悦行低头看着雪地,自己绣鞋的尖尖在马面裙下若隐若现,洋红洒金的裙摆翻着花,让她忽然有种踏雪寻梅的错觉,她摘下头上的兜帽,转身回望自己来时的路,雪地上蜿蜒着一线轻轻浅浅的脚印。 高悦行唇边扬着笑容,可笑着笑着,那笑便和漫天的冰雪一起凝住了。 一前一后明明有两个人走过,可雪上为何只留她一个人走过的痕迹? 积雪很薄。 高悦行艰难地扭头,望着前方带路的所谓春和宫宫女。 她做不到真正的踏雪无痕,但她落在雪上的每一步,都只有薄如蝉翼的一层印记,风一吹,便抚平了。 明明数九寒冬。 那一刻,高悦行感到自己后背沁出了汗,紧接着,寒意顺着脊骨窜了上来。 她真的是春和宫宫女么? 高悦行竭力回想,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在乾清宫外,见她的第一眼,高悦行就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经常见,于是她便没有起疑,可是,细想,却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那种感觉仿佛是——“我认识这个人,我常常看见她,但具体我记不清了。” 这种时候,只要谁在不经意间给她一个暗示,她就能完全脱去警惕。 比如说,一开始,这位宫女并没有自报家门,只是谎言邀请她去春和宫,于是,高悦行心里自然而然地认为她是春和宫的人。 前面有一条岔路。 向左通往春和宫,向右通往偏僻的小南阁。 宫女停在了岔路口。 高悦行勉力镇定。 宫女面相竟然还很质朴,笑道:“高小姐,可不可以先随奴婢一道去柔绮阁接五殿下,公主今天设了冬日宴,说要请所有兄弟姐妹聚一聚。” 高悦行不动声色地靠近春和宫的路口出,也笑道:“不用麻烦,你自去请五殿下吧,不必管我,我认得春和宫的路,天儿怪冷的,姐姐莫怪我躲懒。” 说着,她抄着袖子,还跺了跺脚,似乎很怕冷。 高悦行本以为宫女难产,很可能还要再纠缠一番,可没想到,对方竟轻松答应了:“好啊,请恕奴婢照顾不周,天寒地冻,高小姐可要仔细脚下。” 可要仔细脚下…… 高悦行心头一紧。 到底是真正的关怀还是警告? 高悦行停在原地环顾四周,雪天本就清净,此刻,堂明的正道上,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不仅仅是两条岔路。 高悦行再回头,望着自己的来路。 原路返回恐怕也藏了未知的危险。 宫女走进了通往小南阁的那条岔路,很快,身影消失在漫天的雪中。 高悦行觉得自己的七窍心思俨然已经不够使了。 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她怕了。 怕了,就一定会露怯。 露怯,就意味着输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