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见过血的人,和那些繁华地的兵秀才不一样,一个是狼,一个是狗,眼神就能看出不同来。 但是李弗襄既没有变成狼,也没有变成狗。 无论是杀伐还是奔波,都没能改变他。 他依然像一只精致漂亮的猫咪,从头到脚都在宣告着自己的温柔无害。 郑千业带的军在攻破狐胡大营的时候,简直势如破竹,长驱直入。 狐胡毫无防备,匆忙起兵反击,随即便被冲得四分五裂,丢盔弃甲,毫无还手之力。 最先察觉到异常的是郑云戟,他奔到郑千业身边:“大帅,人数好像不对,我见他们后面空了一整片营地。” 郑千业:“是不对。” 他收拾了这群四分五裂的残兵,说:“定然还有漏网之鱼,抓一个问问。” 战后清点战场时,郑彦审了一个俘虏,脸色苍白地冲到郑千业面前:“大帅……他们出了最精锐的三万骑兵,联合在鸡田山的流匪,夜袭我们的营地了!” 身经百战的郑千业在这一刻脸色煞白,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提刀上马,立刻回援。 但是晚了。 他们回到营地,只见到了一片惨烈的残局。 温热的血渗进了积雪中,雪感受到温度而融化,真正做到了血流成河。 将士们的尸体也还是温的,郑千业亲手从尸山血海中拖出了一个尚有鼻息的活口:“军医!” 那位将士撑着一口气,睁开眼:“大帅,他们往胡茶海方向去了……我们、我们是断后。” 在如此悬殊的兵力面前,断后就意味着送死。 营地里这一千士兵的尸体,全是自愿站出来断后,用生命给战友拖延撤退的时间。 郑千业没有丝毫犹豫,追往胡茶海方向。 狐胡常年活跃在西境,他们比大旭人更知道胡茶海的恐怖。于是,他们将大旭那四千残兵赶进了胡茶海之后,自以为大获全胜,于是便没有继续追击,却正好被赶来支援的郑千业堵了个正着,全军诛杀。 胡茶海。 传说中的死亡沙漠,有去无回。 郑云戟:“爹?” 郑千业摘下盔,呵出一口白气儿:“回吧……” 郑云戟哀求道:“爹,让我带一队人进去找找吧。” 天已拂晓,郑千业回头望了一眼自己身后经过一夜血战,已经筋疲力尽的兵马,说:“此战已经结束了,他们家有老小,此刻正等着他们凯旋呢。” 战争自古如此。 能活下来的人才是万幸。 凯旋回城的军中,没有李弗襄的身影。 战报已经快马加鞭传往京城。 郑千业在马厩安抚自己的爱马,他还没有解下战甲,身上仍旧一身血污。 郑云戟来找他,喊了一声:“爹。” 郑千业眼皮一抬:“干什么?” 郑云戟:“让我去吧。” 郑千业:“你去?不行!” 他拒绝得斩钉截铁,郑云戟急了:“爹啊,别玩您那马了!战报传回京城,等皇帝知道小殿下进了胡茶海,还不得疯了。皇上必定会下旨,命我们进去找人的,早晚都得进,让我去吧。” 郑千业依旧冷静,重复了一遍:“我说了,你不行。” 郑云戟:“爹?” 郑千业终于舍得看他一眼:“你得把咱们的郑家军风风光光地带回京去,毕竟,咱们打了胜仗哪。” 郑云戟瞪大了眼睛:“爹您的意思是?” 郑千业:“我去找人。” 郑云戟:“不行!” 郑千业:“不行也得行!” 父子俩平时在家就经常吵架,吵来吵去,儿子总是吵不过当爹的。 郑千业对自己自信得很:“你也知道皇帝会疯,那你猜皇帝会不会怪罪,咱们郑家军拼死战一场最后能不能落着个好……只有我去,只有我郑千业去了,才能勉强平息皇帝的怒气。” 郑云戟刚张了张嘴,忽然外面来报,说是李弗襄身边的一位锦衣卫回城了。 郑千业和郑云戟当时的想法是一样的。 锦衣卫向来不离李弗襄左右,锦衣卫能回,李弗襄是不是也安全。 郑千业拔腿就往前厅去:“在哪?” 回来的锦衣卫只有一人,身上虽然也挂了大大小小的伤,好在性命无碍,他带回了一封信,是李弗襄的亲笔手书。 以衣襟为纸,鲜血为笔。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