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轴一共六个,谢容与在厅中一一展开,当中除了两幅无名氏的画,余下四副果真漱石所作。 岑雪明失踪前,曾到顺安阁买漱石的画作,谢容与还当这画有何稀奇之处,眼下看来,除了浓淡相宜,晕染得当,技法不过平平,谢容与道:“把另外两幅无名氏的画拿给我看。” 无名氏的画是仿画,照着前朝名作依葫芦画瓢。 谢容与不由蹙眉,照这么看,岑雪明并不是爱画人,否则他不可能只收藏两幅仿画,可他既不爱画,为何在失踪前,买下四副漱石的画作呢? 还是说,症结不在画上,而在漱石这个画师? 谢容与问宋长吏:“张二公子今日可在衙门?” 宋长吏忙道:“在的,张大人与章大人近日都在衙门,正协同齐大人处理上溪县善后事宜。” 谢容与颔首,让祁铭把画收起来,一面往外走,一面吩咐,“给张远岫递帖子,请他午过到庄子上见本王。” - 章庭和张远岫数日前就到东安了,他们毕竟是办事大员,都住在官邸,兼之途中又去了趟上溪,还未曾拜会过谢容与。 帖子是早上发出去的,张远岫不到正午就回了帖,称是午后会准时到。 青唯在上溪与谢容与重逢,就把自己当初是如何逃离左骁卫追捕,又是如何离开京师告诉了他。谢容与自然知道是张远岫救的青唯,以至于青唯后来能平安离开京师,也多亏张二公子筹谋。年初张远岫到中州办案,还曾与青唯见过一面,青唯能到陵川,也多得他帮忙。可惜彼时青唯辞别匆匆,待张远岫隔日寻去驿舍,早已人去楼空。 今日张远岫要来,青唯称是愿当面谢过张二公子的相助之恩,谢容与自然应下。 午时刚过,祁铭就来通禀:“虞侯,张大人到了。” 书斋外夏光正好,张远岫穿着一身青衫,眉眼清雅如温玉,正被玄鹰卫引了过来,到了近前,他先跟谢容与见礼:“昭王殿下。” 随后目光移向一旁穿着青裳的女子,似乎有些意外:“温姑娘?” 青唯道:“年初在中州,我走得太急了,没来得及与张二公子道谢,张二公子勿怪。” 张远岫淡淡含笑:“举手之劳罢了,温姑娘何必放在心上。” 随后与谢容与道,“听说殿下传下官过来,是有画要鉴?” 谢容与颔首,把张远岫引入书斋,将上午搜到的画作展开,“这些画是本王从一名故人的旧舍里寻来的。此人眼下失踪了,本王想寻他的踪迹,不知张二公子能否从画上看出端倪?” 张远岫目光落在画上:“殿下稍候。” 说起来,谢容与和张远岫颇有渊源。 他们的父亲同是沧浪江投河的士人。张遇初早谢桢几年考中进士,谢桢入仕时,文章还备受张遇初推崇,说谢家公子笔墨风流旷达,深藏济世胸怀。是故后来沧浪水洗白襟,朝廷最可惜的也是这二人。 投江之后,年仅五岁的谢容与被接进宫,而当初执掌翰林的老太傅则收养了张正清、张远岫两兄弟。 昭化帝教养严苛,谢容与虽为王,直至十六岁考中进士,几无闲暇,除了赵疏几乎不与人深交,是以他与张远岫的交情很淡,只在宫宴上说过几回话罢了。老太傅则是把希望都倾注在张正清身上,对待张远岫开明许多。尤其洗襟台坍塌之后,张正清丧生洗襟台下,老太傅心灰意冷,醉心于书画,他本来就是画艺大师,对张远岫更是把一身技艺倾囊相授,正因为此,谢容与今日鉴画,才会请来张二公子。 张远岫一一看过看作,请教谢容与,“殿下可知道这些画作的收藏顺序?” “无名氏的画作他一直有,另外四副漱石的画作,是他失踪前忽然买下的。” “这就有些奇怪了。”张远岫的看法与谢容与一般无二,“无名氏的画作是仿画,技法平平,可见殿下的这位故友不是惜画人。至于这位漱石,画艺稀松寻常,晕染写意倒是出众,不过画得比他好的还有许多,无论如何不至于买下四副。照在下看——” 张远岫深思片刻,得出与谢容与一样的结论,“画作或许不重要,重要的是人。” 换言之,岑雪明最后买画不是为画,而是冲着漱石这个人去的。 张远岫拿起漱石的画又看片刻,忽地道:“不知殿下可听说过东斋先生?” “前朝隐居山野的吕东斋?”谢容与问。 “正是。”张远岫道,“东斋先生的画便是轻技艺,重写意,最初很不受时人认可,称他作画只注重光影与意境,却连基本的笔法都掌握不透。一直到‘四景图’问世,东斋先生才被人推崇,成为一代名家。” 这时,青唯轻声问:“四景图是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