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约莫是昨夜丑时时分。 怎么可能,子时的时候,他醒过的。 那时候他很清醒。 会笑,会揶揄,会打趣。 他还,还写了信。他的精神那么好,半点不像将死之人。 江晏迟惶然失措,喃喃:他子时的时候,还同朕说了许多话的,怎么可能丑时 御医们犹豫再三,还是说出心底七八分的猜测:陛下可知,将死之人是多有回光返照的,娘娘他 人之将死,日薄西山,最后一缕明光。 他在死时,犹然放不下他这位弟弟,所以,才生出的那短暂的清醒。 昨夜的字句温存,昨夜的坦诚相待,昨夜的小意缠绵。 竟是 将死前最后的,回光返照。 哗地一声,寒光乍现。 小喜子忙不迭地上前去拦住江晏迟那只要砍人的胳膊,一下就哭出声来:陛下,陛下别冲动!此事,此事怨不得御医们,陛下,娘娘,娘娘还看着呢,他还在那看着呢 江晏迟余光看着床榻上那幅身子,眼眶一点点染上绯红。 半晌,剑指门外:滚,滚出去! 待到小喜子带着御医们连滚带爬地走了,那一柄剑抛出,刺穿朱门,锵地一声钉在上头。 惊得门口的御医直接滚下石阶,将额角磕伤,慌不择路走远。 江晏迟双膝跪地,躬着身子俯首蜷缩着,指甲一点点收拢划过过脚下冰冷的石砖,发出刺耳的抓挠声。 风吹珠帘,叮咚悦耳。 地上多出几道血痕,却被一颗颗砸落的眼泪晕开。 楚歇,楚歇! 咬牙切齿,偏又哽咽难忍。 不可以。不可以! 小皇帝猛地抬起头,又手脚并用地爬上面前的床榻,那带血的指尖触摸着楚歇净白的面颊:不要,我不要,你醒一醒,你醒一醒楚歇,楚歇将耳朵凑近了那心口,没有听到一点声音。 许纯牧对,你不管许纯牧了吗没有你,他会死的 啪嗒。 眼泪砸落在那安然长眠者的脸上。 没有你,我也会死的 却惊动不了他半分。 那身体没有半点温度,那双桃花似的眼眸再也不会睁开。 他以为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原来,根本就没有什么以后。 景和元年,小年,二十四。 雪霁,初晴。 很久之后,江晏迟依然清晰地记得那一日蚀骨入髓的凛冽与疼痛。 他的心上人,死于他十八岁那年的深冬。 从此,他的人生再无春至。 *** 他再一次醒来,听到耳边滴滴地响着些仪器声。 眼睛睁开一条缝,明晃晃的白色刺入虹膜。抬起手挡一些光,才听到盛夏的蝉鸣在窗外响起。 周遭一股消毒水的刺鼻气味。 原来他在医院。 沈先生醒了。护士立刻过来查看一下他的情况,然后才说,你等着,我去给你叫家属。 等一下,我 他抬起手看到手背上的针头,护士将他扶着躺好,又将床摇起来一些,说,先躺好,沈小姐很快就来。 他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口。 他用楚歇的名字活了十几年,如今听到沈先生几个字,只觉得陌生。 可是很快,推门进来的并不是小音,而是两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样子。他们手上拿着文件夹像是一边在查看什么病例,一边打趣着说:哟,沈教授怎么回事,说晕倒就晕倒了。 这两个人,是谁。 他有些懵了。 喂喂,不是吧。还没完全清醒吗。 晕倒。 对了,他刚穿回这个世界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