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方向,产生了一些偏移…… * 有资格参加乾元殿中年宴的人,很多都是厉帝时期留下的老臣,他们所有人都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新帝登基后宫中的变化。 厉帝喜欢歌舞乐曲,尤其喜欢相对轻佻的那种,但当今天子却对此兴趣平平,显然是个正经的明君,士大夫们总是批评少府中内官喜欢谄上献媚,然而这些人之所以能献媚成功,也是因为皇帝自己有意于此,到了新帝这里,宫中舞乐立时就变得庄严清正起来。 ——其实这倒也不是温晏然有意为之,她不太能听懂大周这边的宫廷音乐,现在社会再怎么倡导素质教育,增强美术音乐两门课的占比,也没法让温晏然对编钟这一类乐器有多么出色的审美,而少府那边在跟皇帝双向奔赴的时候,又完全误判了领导的意图…… 大周的先代君主曾以仁德治世,加恩德于四海,在一些普天同庆的节日里,允许边地少民部族的使者参与到宫廷宴会当中,其中各部的正使座位相对靠前,而副使与侍卫等人则随从于后,其中乌流部的正使身后就坐着一个身穿大周服饰,但耳朵上穿孔戴环,面孔跟手臂上都涂有油彩的年轻男子。 他其实不是侍卫,而是乌流部头人乌舍异母弟弟,名叫乌格奇。 乌格奇看着面前的菜,十分克制地尝了一小口。 中原的食物对他们边地人而言,果然是想象不到的美味。 他们乌流部实际上已经算是建立了自己的国家,人口数量完全能与大周这边的一个大郡相媲美,但即使是乌流部中的贵人,也很难尝到那么美味的食物。 但听周围中原人说,今天的菜肴根本算不上奢华,反而可以用简朴来形容。 简朴…… 乌格奇深吸一口气,感到胸膛中有一股奇异的情绪在弥漫。 身为边人,他们当然不敢与大周相争,而且乌格奇见过禁军的样子,那些身量高大挺拔的兵将骑在同样高大的骏马上,盔甲明亮,每个人都佩戴着锋利的钢刀与长矛——这种装备水平,乌流部就算再过一百年怕也无法望其项背。 乌格奇感受着周围繁华的景象,忽然微微眯起了眼睛。 往大周走了一趟,他固然体会到这个国家的强大,但也清楚地察觉到了这个国家的衰弱。 乌流部总体人口不到百万,内部已经派系林立,上层腐朽,底层贫苦……种种问题不一而足,至于大周,人口比他们多,土地比他们广,矛盾也比他们更加严重。 至于乌格奇本人,虽然是先代乌流部头人的亲儿子,但生母只是部中一个挤羊奶的女奴,年幼时一向被当做众位兄长的奴仆来使唤,直到他长大后,因为体魄健壮,身材魁梧,办事本事不错,又善于讨好那位成为了头人的兄长,才获得了一定的地位。 复杂的经历让他对部族的问题有着更深入的了解。 中原有着太多出色的人才,而且各人有各人的心思,据乌格奇所见,那些世家子女,上限固然极高,下限也极低,光他自己,就遇到过好些个各方面都足够废物,却依旧能成为一地主官的士族。 更加让乌格奇觉得有机可乘的是,大周这边的新皇帝如今才十多岁,根本还不到可以束发的年纪,他以前读过读中原人的书,知道有一个词叫做“主少国疑”。 对于内部矛盾日益严重的乌流部来说,现在算是最好的机会,他不指望能打败面前的庞然大物,但总归可以趁对方内乱的时候占一些便宜。 乌格奇思忖时本来一直静坐不动,此刻想得实在心热,有些难以按耐,当下举起面前的酒樽,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借此压制沸腾的心绪。 毕竟是年节时期,纵然是宫中宴饮,也不会太过拘束来宾,各个朝臣彼此祝酒,说笑不断,上方的天子也亲自给推辞了太傅之位的袁光禄大夫倒了一杯酒,祝对方身体康健。 年节期间,温晏然穿戴的都是能彰显天子身份的礼服,她高踞于御座之上,面孔被衮冕上的珠旒所遮挡,旁人很难看清天子的神情,但她却能以居高临下之态,将殿中情状一览无余。 她倚靠在案几上,忽然想起穿越前老师曾经说过,不管讲台下的学生在做什么小动作,上面的人都能接着高度优势看得一清二楚——当年温晏然对此缺乏切实的感悟,如今一眼扫过去,才知道老师说的都是很有价值的个人经验。 温晏然调整了下坐姿的重心,与池仪低语:“坐在那边的是哪个部的人?” 池仪一向随侍在天子左右,十分擅长把握领导的想法,不用多加观察,就迅速明白了皇帝问的究竟是谁。 “那是乌流部的位置,方才饮酒之人,应当是部族使者的侍卫。” ——池仪在某些剧情支线中能成为掌控一国政事的权臣,显然也是个善于观察细节的人。 温晏然忍不住笑了下:“原来一随行侍卫,也能有所思至此么,倒是朕小觑天下豪杰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