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岺笑了,说自己马上就要永远休息了,不如趁着还没死,多陪陪大家。 “所以,阿昭,我要是睡了,你记得把我叫醒。”他叮嘱。 直到叫不醒为止。 随着楚昭的摇晃,楚岺睁开眼,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立刻答:“阿昭,我又睡着了吗?” 楚昭点点头,让自己笑着说:“是啊,爹,我小时候的事太无趣了,你把我和你都讲睡着了。” 楚岺若有所思:“原来你小时候我很容易就能入睡,不是我故事讲的好,而是我讲的无趣。” 楚昭哈哈笑。 听到内室父女说笑,阿乐从外边进来:“将军,小姐,你们醒了,要不要吃东西?” 她一边说话,一边对楚昭打手势。 “小姐,按照你的吩咐,厨房里炖了鸡汤。” 楚昭哦了声,先问楚岺吃不吃。 “吃。”楚岺说,“我既然还活着,就要吃。” 楚昭笑着说声好:“爹,我亲自去拿。” 说罢拉着阿乐往外间走。 “怎么了?”她问。 阿乐说:“阿九来找你了,说你偷了他的兔子,让你还给他。” 楚昭哈了声:“真是胡说八道,明明是我的——我找他去!” 脚步蹬蹬远去了。 楚岺躺在床上,不由一笑,他的眼瞎了,身体没力气了,但听觉格外好,甚至能听到院落外兵马巡逻而过,屋角的墙上虫子爬过—— 人如同燕子一般从门外滑进来,脚步很轻,可以想象到身手矫捷。 楚岺想着先前见过的一面,京城之乱,这小子也经历了一场淬炼,应该气息不同了。 气息如剑带着寒气,在身上巡弋。 “阿九,你看什么呢?”楚岺道。 站在床边人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步。 “我的样子跟以前不一样了,吓到你了吗?”楚岺问。 谢燕来看着床上的将军,的确是想第一次见他样子,跟那个时候的威武相比,甚至跟几天前见到得相比,如今的将军有些不敢相认。 楚岺整个人都枯萎了。 “没有。”他说。 不知道是说没有不一样,还是没有被吓到,楚岺笑道:“毕竟你也是战过乱兵,又杀过西凉贼的小将,没有什么能吓到你。” 谢燕来垂目,说:“不是,我见过我娘的死。” 楚岺笑意散去,只留下温和,看着谢燕来所在的方向,说:“我们每个人都要送别自己的父母。” 谢燕来没有接这个话。 “阿九,谢谢你,阿昭能来送我一程,多亏了你。”楚岺说。 谢燕来忙打断:“将军可别这么说,这跟我没关系,她是自己要来的,我是奉皇帝之命来抓她回去的,只不过,一个是皇帝,一个是皇后,我是当差的,两头都不能得罪,两头都听命。” 楚岺哈哈笑:“没错,我们当差的就是这么无奈,将来啊——” 谢燕来再次打断,看了眼外边,他不是来跟楚将军聊天的,这位将军时间有限,还是跟他至关重要的人说话吧。 “将军。”他说,“木棉红托我问,能不能见你一面。” 床上枯萎的将军陷入了安静。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呼吸间。 “她一路跟着你们来的吗?”楚岺问。 谢燕来道:“没有一路,楚小姐被袭击那次是她救的,然后她跟着我们同行,到郡城的时候她离开了。” 楚岺默然一刻,道:“见。” 谢燕来也不多问,应声好,转身要走。 楚岺在后道:“别让阿昭知道。” 谢燕来头也没回:“我懂。” 说罢又咬牙,他说什么啊,一个是人家的爹,一个是人家的娘,轮到他说懂,关他什么事! 他疾步走出去了,又疾步回来,也不说话,从床边缝隙里抓出小兔子疾步再走了。 楚岺对他的去而复返没有询问,只笑了笑。 室内恢复了安静,楚岺的耳内并未安静,听着脚步声远去,又听到脚步声细细而来—— 细细地脚步声停在门边,似乎不敢再向前多迈一步。 “进来吧。”楚岺说,“都这个时候,不用再思虑过往感怀,忐忑不安踌躇乐。” 随着他这句话,停滞的脚步如急雨而落从门外直冲到内室——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