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正肃穆的厅堂中间是红松八仙桌一张,两边并无高堂上座。 上堂是一张供奉先祖和神灵的栗木长桌,此刻正点着香炉,香炉后方便是一尊瓷白的神像,和一罐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白陶罐。 白陶罐下是一场无声的喜事,没有喜乐,没有宾客,随着萧和的一声礼成,众人悬着已久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夜半,新房里烛光通明,两名小喜娘守在房外,不住得对小手哈气。 书房里,萧和立于桌前,手指着案桌上的地图,给魏尧分析局势。 “王爷主战,太子主和,而陛下至今未有就此事表态……” “陛下主战。”魏尧一针见血道。 萧和点头,“陛下会答应与轩辕联姻,必是存了一战的心思,”说着摇头,“南缅不过弹丸之地,何劳两国大军兴师动众,这背后怕与那桩旧闻有关。” 魏尧抬眼询问,萧和叹息着未回,只道:“大人之前为救王爷,生生挨下一刀,虽得了机会,却离三品的禁军统领还有一步之遥,眼下轩辕派人送公主出嫁,正是个机会,大人却不愿令她涉险……” 言下之意错过这大好良机,未免可惜。 两人共事一年多来,萧和虽对魏尧之仁偶有微词,但他刚毅而武勇,虽受欺凌却傲骨铮铮,不失为可扶持的良将。 半月前,朝堂就出兵南缅一事百官舌战,僵持不下,他们得到消息,太子有意斩杀来使,破坏两国联姻。 而轩辕的使臣,便是她——燕云歌。 这位青年嘴上不说,暗里不知下了多少工夫,饶是他萧和这等心硬之人也不免为他动容。 先前,他观他面相寡淡,命里无人主妻位,与燕云歌也是一厢情愿有始无终,一生难成大矣,便有意为他寻个清白女子,留个后也好,可魏尧不愿,说自己坦荡一生,有什么后好留。 一次酒后,他更自嘲出身寒微,又惯爱面冷,寻常女子见他杀场纵横,不爱言笑,哪里敢倾心托付,也就,也就——他未有再说,红着眼喝了个酩酊大醉。 也就燕云歌那等久经风月的性子,荤素不忌,谎话哄话信手拈来,才能稳得住这面冷如刀、心软如棉的杀将罢。 他怜他情深,无意吐露破相之人必有大相,他果然将这话牢记,敢用破相来破运。 总算不是无药可救。 萧和正在暗自感叹。 忽听得房外轻声唤:“大人……” 萧和这才发觉两人谈话许久,竟忘了今晚还是这位大人的洞房花烛夜。 “怪我,一谈正事就没个分寸。”萧和告罪不停,手中的紫竹扇轻敲额头,“大人快去,定是那位小姐醒了。” 魏尧沉默不动,许久后问,“先生,我折她羽翼,强她所难,她必恨我,可我心里竟不觉得痛快。” 萧和微叹:“大人还恨她吗?” 魏尧目光闪烁,脑海里瞬间浮现那日悬崖边的情形。 字字诛心,他岂能不恨。 萧和又道:“或许该问,大人还记得为何喜爱她么。” 魏尧微愣,当真想了想。 他爱她什么? 爱她初相遇时有勇有谋,明明功夫不济,亦敢性命相搏,用内力诈他。 爱她聪慧又总有惊人之语,爱她纵马而来,神采飞扬,爱她的那一句我只为你来,爱她算计人心时不忘留情,爱她柔情似水,爱她女儿娇态,爱她之处太多,言语难诉。 念及往事,他心头越发波澜,嘴角微动却不显。 萧和看他神情,心中明白,笑着催促:“大人快去罢,莫让如花美眷久等。” 魏尧颔首,掀棉布出去。 萧和摇摇扇子,想起那半个徒儿的性子,感慨魏大人这洞房之夜想必精彩的很,随即一收折扇,哈了口气也出了房去。 魏尧到时,一双小婢急忙迎上前,指着不远处游廊下的身影,忧心道:“大人,夫人怎么劝都不听,我们……” 魏尧看在眼里,未有多说,只吩咐婢女下去休息,不用守门了。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