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让他去住驿馆。” 元夫人稍稍欣慰,问:“朝廷真要打仗吗?一个小小的部落首领,能对局势起多大用?” 西北增军的事,元夫人略知一二,近期可能起战事的消息,武威郡公也有向元夫人透露。至于战事何时开始,是打吐蕃突厥还是西域三十六小国,武威郡公自己都未明了,元夫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聊胜于无而已。”武威郡公揽过妻子,疲乏困顿打着哈欠:“此人是个墙头草,无利不起早,说不定哪天就变卦了,倒也不必太过重视他。” 元夫人心安,决定明天不再临时买人入府服侍喀什,备好的礼物也减轻一半。 翌日是腊日,一大早,武威郡公领着元家子弟到家庙祭祀先祖。正好长安赐下的节礼到,府里只有元夫人在,便由元夫人按品大妆出面接礼谢恩。 点了礼单一看,受宠若惊。 武威郡公回府后,元夫人迫不及待将宫里的礼单拿给郡公看,道:“往年腊日赐礼,无非是金银三项,几盒面脂口脂澡豆,原以为今年也一样,哪想到竟这般丰厚,还好多瞄了一眼,不然丢在角落生灰岂不可惜?” 能得宫中重礼相赐,元夫人自然与有荣焉。 武威郡公回府半路中就已得知宫中赐重礼的消息,这会子没顾得上看礼单,随口道:“有喜欢的便往你私库登记,不必入公中。” 元夫人笑道:“早就挑拣完了。”禀退侍女,亲自服侍武威郡公宽衣,屋里没了外人,这才悄声道:“今日吓我一跳,来的竟是礼部侍郎,寻常节礼而已,怎地劳动礼部来人?” 武威郡公若有所思道:“自然不是为元家的人。”指指北边,又指指南边。 说起来也是好笑,礼部来人的事,还是喀什跑过来说的,周侍郎此行所为何事,也是喀什点破的。他洋洋得意鼻孔朝天的模样,十分欠揍。 先时武威郡公还纳闷,好端端地,喀什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为何突然跑来示好,现在全明白了,原来早就被人许了好处。 “皇后用心良苦。”武威郡公嘲讽,心中生出几分鄙夷,“堂堂一国之母,何必对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小女郎苦苦相逼?” 元夫人犹在想指南边作甚指北边又作甚,听到他说皇后,好似打通任督二脉,一下子全懂了。 元夫人不敢置信:“不是说要打仗了?这也太狠心了!” 难怪要派礼部的人来,礼部周侍郎,天子宠臣,掌外邦之事,和亲可不正是外邦往来之事吗? 武威郡公冷笑:“天家的事,怎能用狠心二字揣度。夫人有所不知,今日我去见周侍郎,他竟让我从中撮合,我借故推却,他立马拿皇后口谕说事!” “这可怎么办?他有皇后口谕,若是不从,回头就能告你一个居心叵测的罪名。”元夫人长吁短叹,越发怜惜宝鸾。 这是个好孩子,撇开金枝玉叶的身份,观其气度品貌也是万里挑一,陇右的夫人女郎,现在谁不说她好?即使那起子爱搬弄是非的人,私下谈论她,也没有半句难听的话。 从初来乍到时身负流言蜚语,到如今人人夸人人爱,这样讨人喜欢的本事,一般人还真学不会。更难得的是,她与人往来,从不让人觉得刻意,亲疏尺度恰到好处。 谁家有这样一个可心人,定是当宝贝般疼爱。元夫人巴不得将人娶回来当儿媳妇,若非宝鸾的公主头衔,早就上门提亲。 元夫人试探问:“除了通玄,家中还有许多正值婚龄的好儿郎……” 武威郡公斥道:“夫人糊涂!整个元家加起来,也可怜不起一个公主!她的终身,自有人操心,夫人切莫起无妄之念。既然宫中派出周侍郎,此事已是板上钉钉,即使生出变数,也不能和元家扯上干系。” 元夫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连忙道:“是妾想岔了。” 武威郡公道:“劳烦夫人尽快准备一场宴会,届时务必请公主出席。” 从送出呈情信那天起,宝鸾就在等回应,至少她认为应该有回应,也许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训斥,也许是几句冰冷的褒扬。 可惜等得太久,以至于到后面宝鸾渐渐地忘了。 就在她快要彻底忘记这件事时,郡公府冰雕宴上出现的异族男人和他身边的周侍郎,重新让她想起那封迟迟未得回应的呈情信。 隔着形状迥异的冰雕,宝鸾瞄见那个高壮黝黑的异族男人,他似鹰般的眼睛充斥着侵略和戏谑,他在看她,却又不是看她。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