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成千上万的人命,也是终身难以洗刷的骂名。纵然乱世之中名声作用不及武力,可世家子终归是有世家子的体面。王仁恭想要坐天下,自然想要个好名声。这骂名就只好自己来背,背负了这杀戮百姓的名号之后,自己这辈子也只能做个军汉,绝无可能继承家业。叔父之前所言,果然都是虚假。纵然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是亲耳听到,还是让王则心头如同压了块巨石,就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可是纵然不愿又能如何?叔父所言就是军令,自己不是王仲曾,若是敢拒绝,王翻就是前车之鉴。 他没敢犹豫,只是询问道:“刘武周等人与我军厮并一处,若是处置他,怕是难免误伤……” “我说了让你处置,你就放手施为,不比多想。自古慈不领兵,战阵之上哪有那许多讲究。纵然误伤一二军将,何鹰击也绝不会怪你。” 说到此处,王仁恭再次看向何欢,语气平和中又透着一股寒意:“何鹰击,老夫说得没错吧?”何欢隐忍多时,本想借机扳倒王仁恭。没想到自己的手段终究是比不上他,又不敢真的带兵哗变,反倒是落入王仁恭掌控之中。此时身边左右尽是王家锦衣家将,再看王仁恭眼神,心知此时生死悬于一线,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回答:“郡公所言极是。王将军只管放手行事!” 王仁恭看向王则:“连何鹰击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放手去干吧。城头风大,老夫年岁大了受不得风寒,且去塔楼内等你的消息。” 说话间王仁恭铁如意一摆,锦衣家将簇拥着王仁恭以及何欢向塔楼内走去。王则咬咬牙,转头传令道:“弓箭手,准备!”城头的鼓声忽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节奏紧凑的敲梆声,随着梆点之声,大批手持弓弩的甲士以及王家家将来到垛口之后,把弓拉圆对准城下。另有一部分士兵则背对城头,手中弓矢所指方向,正是在盾阵里左右冲突的刘武周一行。 王仁恭所说的处置,便是指这些弓箭手。他之前想要活捉,所以不让部下动用弓弩。如今既下了杀心,自然拿出军中第一等利器。 一名马邑军将问道:“下面有我们的弟兄,若是放箭他们怎么办?” 王则右手紧握刀柄,二目圆睁怒喝道:“这是郡公军令,抗令者斩!” 那名军将被王则模样吓得不敢言语,只好拉开弓箭对着刘武周等人瞄准,心知乱箭之下,那些持盾得兄弟少不了遭殃。只好在心内默默念叨向袍泽告罪。这时只听梆声越来越急,这些军兵平日操练惯了,这时却是身体反应比脑子更快。来不及细想,纷纷松动弓弦。漫天箭雨朝着城下百姓以及城内刘武周一行、马道上徐乐等人倾泻而去! 第四百八十二章 杀王(七十一) 箭矢破空声声如裂帛,黑压压得箭雨遮天蔽日,划破长空向着众人落下。 在听到梆点声时,韩苍已经感觉到不妙。他疯狂地敲击皮鼓,命令这些盾甲兵后撤。哪怕阵型崩溃,又或者遗失甲胄盾牌都已经顾不得了。 可即便如此,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箭簇射透甲胄穿入皮肉声与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难分先后,十数名盾甲兵周身插着箭杆,如同刺猬般倒在血泊之中。不管是身上铠甲还是手中大盾,在这种来自四面八方的箭雨面前,都无法把主人遮护周全。 而且这还不是开始,梆点声不停,箭簇一波接着一波袭来,韩苍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费尽心血训练而成的精兵,被自己人的箭夺去性命。 韩苍的牙齿紧紧咬着,脸上肌肉不住抽搐。刘武周疯了,王仁恭疯了,所有人都疯了!这等精锐士兵不管是太平年月还是乱世,都是一等一的宝贝。平日里捧在手上还唯恐不及,怎容得这般作践?王仁恭为了杀刘武周不惜用出这等敌死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就算是胜了又如何?马邑兵袍泽相残,日后还能指望大家像过去一样亲厚?互相猜忌的军伍,上了战场又有何用?他已经不忍再看这些盾甲兵的死状,转而寻找刘武周等人。盾甲兵终究重甲大盾,刘武周一行人皆轻装而行,身上只有氅衣,无人着甲。自己手下这些精兵尚且如此,那帮恒安军将又该如何?战场上,一个小小的盾阵已经排摆停当。虽然不曾操练过盾阵,但终究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况且盾阵本身也不是什么太过稀罕的玩意儿,照猫画虎足以学得像模像样。 盾牌四面八方团团遮护,如同用盾牌拼搭起来的房子。每一面盾牌上都长满了箭杆,但盾阵还是牢牢挺立,未损分毫。韩苍心中暗叫一声惭愧,论起排兵布阵战场反应,自己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