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是水锈色,一看就知是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身上穿着一件破烂不堪的布衫,露出里面古铜色的肌肤。一双环眼凶光四射,一看就知不是良善。 他看了一眼虬髯男子并未说话,而是自己喝了一口酒,又看向其他人。见所有人的神色都差不多他才说道:“这是不是该不该,是只能做。咱们凭啥能活到今天?是因为大家的武艺天下无敌?还是因为老天爷格外爱看咱们,不忍心勾走我们的魂魄?能活到现在的没一个傻子,这里面是怎么回事,不用我多说吧?且不说以前的事,就说去岁我们寨子没有进项,眼看着冬天就要冻死一批人,是谁送了粮食过来救急?再有上次官兵要来剿咱们,是谁给咱们通风报信,又给咱们安排地方藏身?这许多人马又是哪来的?吃了人家嘴短拿了人家手短,亏欠了这么大的恩惠,现在人家让咱做点事哪能推三阻四?” 虬髯男子道:“李大,话不能那么说。他们是对咱不薄,可是咱对他们也不错啊。这两年咱们开了那许多府库,可还是穷光蛋,还不是都便宜了他们?就连打哪个城池夺哪个仓库杀哪个人都是他们说了算。别的不说,就光是杀人……” “行了!”李姓的男子一拍案几,震得满桌子杯碗跳跃,把其他几人都吓得不敢说话。李大那双环眼扫视众人,仿佛随时都能喷出火焰。 “咱们做得是什么勾当自己心里没点数?若是不能杀人,还养咱们做甚?杀几个人也值得念叨个没完,你到底是个爷们还是个小娘?再说了人家是什么来头,大家心里也有数,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在人家眼里,不过是蝼蚁一般。能做事,人家给咱几口肉吃,若是不能做事,人家一句话就能要了咱们的命!也不想想,现在外面还有几个是自己的兄弟?又有多少是人家的人?” 说到最后一句时,这头目的声音已经压得极低,生怕被人听了去。其他人也不敢开口,面面相觑不发一言。那虬髯汉子懦懦道:“李大这话倒是不差,可是也要分个事情么。这次要动的可是唐国公的人,又是大名鼎鼎的乐郎君,这人的名号从北传到南,连我都听过,绝不是个好相与的。鱼俱罗何等手段,在他手下都丧了性命,我们这点本事怎么拿得出手?咱们不做事固然是活不成,可送死也不是个办法!” “废话!当初一起出来求富贵的,现如今只剩咱们几个兄弟,我能让你们去送死么?这事我盘算过了,那乐郎君本事再大,也是陆地的豪杰,到了水上就先要减一半威风。何况这帮武人讲的是宝刀快马宝甲马槊,这些东西在水上如何施展?别的不说,就说那身出名的宝甲,他要是穿在身上倒省了咱们的手脚,只要把他弄进水里淹也淹死了他!咱们的五牙战船不是吃素的,打他区区一条商船还不是做耍一般?到时候弄沉他的船,再把人扔到水里让他喝个痛快,就算是天神下界也照样得死!” 这下虬髯男子也没了话说。他们这伙水寇最早不过是求富贵顺带图活命,可是眼见着同伙一个个不是被官兵捉去砍头,就是被其他同行火并斩杀,才知这碗饭也没那么好吃。直到有人出面表示愿意扶持他们,才让这伙人过上好日子,更是有了五牙战船这等宝物。 只不过这些事自然有代价,之所以自己这支人马与其他水寇不同,最主要的原因便是队伍里一共也没几个水寇。大部分都是对方介绍来入伙的“兄弟”,只看他们日常起居言行就知道是世家名门的家丁部曲之属,跟自己这些人根本没得比。乃至整支人马如何行动,又该做些什么,也是背后的世家说了算,自己这帮人无非推到前面担个头领虚名,实际指挥不了多少人。 杀徐乐的这道命令乃是来自背后世家命令不容抗拒,几个人所担心的也不是这么多人对付不了一个徐乐,而是事后李家如果算账,自己这些人是否会被丢出去。可是现如今头领把话说死,他们也就没了推驳的余地。 众人也知,自家头领绝非无脑蠢物,自己能想到的,他绝对都能想到。他现在这么说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是他也没办法。想必那幕后主使之人命令极不客气,所谓五牙战船不是用来壮胆,而是一种威胁。 他能帮自己弄来五牙船,也能用五牙船把自己这干人斩尽杀绝。给世家效力就是如此,办事不利难逃一死,办事得力也未必能活。说到底,在世家眼中,自己这些人根本就不算是人,不管是用来做事还是事后牺牲,都没有半点负担。最为可悲的莫过于明明能看出这一切,却又无可奈何无力抗拒,哪怕明知是死路一条,也得硬扛着走下去。 那虬髯男子道:“既然如此,那这次就让俺带人去,李大在家里等消息就是。长这么大还没指挥过五牙船,这次也过一次瘾!”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