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骑内自然严禁博戏,一经发现至少也是四十军棍,不过徐乐对这种手段并不陌生,一看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根据他从阿爷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当年军中博戏,如果参与者都是普通军汉以及小军将,彩头很是寒酸。凑到一起也不过几百钱铢,再不就是零碎布匹,绝不会像眼前这般阔气。至于那些广有家私的门阀豪强,则有更为风雅的博戏方法,不会用这么粗野的方式。这种豪赌倒是非常少见,若是放在其他地方只怕早就热出人命。就在徐乐观看时,场内两人已经分出胜负,伴随着一声雷鸣般的大喝,其中一条汉子被对手扔出好远,身子重重砸在地上,半晌没能动弹。胜利者也没过去赶尽杀绝或是观察伤者情况,而是朝围观众人大笑道:“某就说过,比角抵、投矛,天下间谁也不是阿爷的对手!你们说,是也不是!”随后便又是一阵豪迈地大笑。听声音便能听出来,这人正是那位来家六郎来整。徐乐也是第一次看到来整模样,躲在人群后仔细观察。来整的身形比韩约还要高大体魄也更为壮硕,活脱脱就是一扇门板成精。上身肌肉虬结,如同铜浇铁铸。枣红面孔棱角分明,相貌于英俊中还多了几分威风,年纪本不算大,却特意留了一副虬髯,显得越发有气派。那被摔出去的大汉此时已经挣扎着站起,一边用手托着后腰来回转动身形,一边朝来整笑道:“六郎果然好手段,某家佩服!这一阵败得不冤,那疋缎子归你了!”他说话间用手朝堆着财货得地方一指,一疋彩面缎子在阳光下分外惹眼。哪怕不知行情,就只看缎子成色,就知道其所值不菲。对于军汉来说,这么一疋缎足以值得他们拼上性命。哪怕是素来习惯以大手笔拉拢军汉的李渊,也不会随便把这样的彩缎赏赐出去。可是这名军汉输掉彩缎非但不心疼,反倒是满脸笑容,没口子夸奖来整的武艺,让徐乐心里也很有些疑惑,不知本低军汉到底是生性豁达,还是另有图谋。听这军汉口音乃是关中子弟,和本地人来整也无乡谊,不知为何如此亲厚。 来整朝那军汉一笑:“你这本事也不错,关中的角抵之法与我们不同,很有几手绝技,若是不留神便要吃大亏。你回去再好生练练,下次再来比过。”随后又朝众人问道:“你们哪个还敢来,跟你阿爷较量?不管投矛、角抵还是比力气,随你们挑!还是老规矩,先下彩头后比武,只要赢了你阿爷,便能发一笔大财!若是输了也不打紧,等到散了之后阿爷做东请你们吃酒,保准你们吃得欢喜!“这几日里来整在江都城内自设擂台博戏,那些闲得发慌的军汉闻讯自然前来看热闹。骁果军中多有力士猛将,彼此之间互不相服,见来整设擂,少不得有自负本领之人下场比斗。可是几日下来,并无一人胜过来整一招半式,堆积的财货也就越来越多。来整为人性情豪爽出手也大方,并不贪图这些财货。反倒是放出话来,要将这些财货为彩头,做为和李渊麾下第一斗将神武徐乐赌斗的筹码。每日比斗之后,更会邀请军汉饮酒吃肉大快朵颐。 如此作风自然得军汉之心,是以这几日下来,大家非但不怪他,反倒是越发敬佩来六郎为人。以至于有人愿意开口为他揄扬,称赞六郎的本领为人,顺带讥讽几句徐乐。此时眼看来整又在邀战,众人面面相觑,并没有人下场。这么长时间下来,大家对于来整的本事心中已有个大概了解。知道此人力大无穷手段高明,又是天生的步将体魄,一身家学渊源了得,不是自己所能颉颃。众人私下里议论,在不动用马匹、长兵的前提下,就算是宇文家那位大名鼎鼎的二郎承基,也未必是来整对手。虽说些许财货算不得什么,可是明知道必败,也没心思上前。来整见无人下场,哈哈笑道:“阿爷就知道,早晚就是这样子。你们若是不敢来,便去邀其他袍泽。咱们几万骁果,总有些好汉能让某舒展下筋骨。那乐郎君不知几时才到,某日夜在此空等,岂不是把人活活闷杀?” 他话音刚落,却听人群外忽然有铜钟般洪亮的声音响起:“六郎不必空等,徐某在此!”这声音半点不比来整的声音小,数百骁果军全都听得清楚。众人闻言都是一愣,下意识地放眼四顾寻找徐乐踪迹。只见原本围坐一团的人群如波分浪裂一般左右分开,被人硬生生挤出一条通路,随着人群分散,一个高大英武的少年昂首阔步,自外间一路走进,来到这片空地正中,与来整对面而立。来整的相貌也算得上英俊二字,虽然他努力让自己显得威风而不是俊朗,可是眉目五官摆在那里,依旧让人觉得是个美少年。其实像来整这种情况的还有不少,杨广身边亲随护卫得宠军将中,多有英俊少年。哪怕这些人本身也是勇力过人的猛将,不过给人的第一印象依旧是俊朗潇洒,而非威猛。来整身为军汉,对于天子这种安排颇有些不满但也无可奈何。他因为跟随皇帝身边,见过的英俊少年不知多少,早已经见怪不怪。可是当他看清徐乐模样的刹那,依旧忍不住呆了片刻,心中暗道:世间竟果真有英武胜过肉飞仙的少年郎?在他心中认定的英武男子,原本只有沈光一人,也认定天下无人可望其项背。可是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