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向阳伸出手将里头的快递拿了出来。 箱子满满当当地填在最大的快递柜里,抱在怀里很沉,将人的两条胳膊不断地往下拽拉。 张向阳抱着快递回了出租屋,用剪刀划开了上面的胶带,冰袋已经化了大半,红色的塑料袋一个裹着一个,一层一层地剥开,露出了里头的咸菜、咸鱼和腊肉,还有一桶装在金龙鱼里颜色很深的菜籽油。 屋内逐渐飘散开了味道。 那味道并不太好闻,有点冲鼻的辛辣。 张向阳鼻尖颤了颤,被那熟悉的味道激得想打喷嚏。 他皱了皱脸。 喷嚏没打出来,脸上却是湿润了一片。 张向阳呆坐在椅子上,眼睛毫无知觉地涌出泪水,对他而言,他已经不像是在哭,而是单纯地将蓄了几天的眼泪从身体中释放出去。 张向阳的内心很平静,既不愤怒也不悲伤。 青春期时,他发现自己对可爱柔软的女孩没有半点旖旎,却对路过的高大少年心跳加速,当时他还什么都不懂,却已经本能地感觉到了恐惧。 潜意识里,他似乎已经预见自己即将走上一条与许多人完全不同的道路。 那道路上没有鲜花,满布荆棘。 悬在头顶的斧子总有一天会降下来。 迟早的事。 谁让他长成了那样? 他该受的。 张向阳心想,手臂搁在桌子上,身体麻了半边,他扭过脸,看向外头。 夕阳西下,橘色的阳光穿过阳台上的栅栏,一根一根地捅在地上,穿过了张向阳垂在地面的脚掌。 张向阳低着头看着光柱一点点变得细长,随后又慢慢消失。 天又黑了。 张向阳打了个激灵。 菜不放冰箱该坏了。 他站起身,把桌上的食物都放入冰箱,又把冰箱里的电饭煲拿了出来。 电饭煲里有剩饭,张向阳用微波炉热了一点,就着凉水咽下去半碗饭。 没办法,饭还是要吃,日子也还是要过下去。 张向阳在家里歇了两天,趁着空闲的功夫,把床单被套枕头套全扒下来洗了一遍,洗衣机超负荷转动,轰隆隆地响不说,在阳台像长了脚一样边震边跑,张向阳不得不双手按住洗衣机,让它别跑出阳台。 跟洗衣机搏斗了一个小时,张向阳出了一身的汗,等洗衣机高抬贵手风平浪静后,他趴在洗衣机上累得喘了半天。 里里外外地把本就干净的出租屋收拾了一遍,张向阳把自己也收拾了一遍,很干净很清爽地站在阳台吹风。 郊区没有市区热,窗户外就是农田,纱窗拉开,空气很舒服,张向阳透过防盗窗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碧色,心里盘算着后面该怎么办。 公司是呆不下去了。 他唯一庆幸的是他在这个城市没什么朋友。 孤家寡人,能失去的也就有限。 换个公司工作,他还和以前一样,勤勤恳恳的不惹事,其实生活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张向阳自我安慰着,不断地暗示自己:没事,还能躲。 第二天hr又打了电话过来,意思是催张向阳去公司办离职手续,张向阳同意了,他换了一身正装,对着镜子整理了领带就出门了。 他今天不算是上班,没赶早高峰的地铁,还是一样很挤,没有坐的地方,只有站的地方,站着也是人挤人,张向阳小心地避开人群,目光试探地从周围的人身上滑过。 地铁上没一个人看他,都低着头在看手机。 张向阳心里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全。 大城市就是这点好,谁也不搭理谁,他是人是妖怪,没人在乎。 还能躲,张向阳心想。 城市这么大,总还有一小块地方能让他安静呆着。 下了地铁,张向阳没骑车,就那么慢悠悠地往公司的方向走。 以前每次上班都赶时间,说是在城市里最繁华的市中心上班,张向阳却从来没仔细看过这里的风景。 高楼大厦,绿树浓荫,还有低着头行色匆匆的人。 张向阳在里头行走着,一身正装,脚步悠闲、心中紧张。 他还是怕。 明明已经暴露了,可还是怕。 怕什么,他具体也说不清,背脊上一丝一丝地传来神经过敏般的战栗,他战战兢兢的,走在这么宽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