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冬黔中道雪灾严重,陛下有意派人赴黔中道主持赈灾,工部侍郎举荐了三皇子裴筠。 雪灾本就多险,黔中道远处西南腹地,地势险峻,道路崎岖,这绝不是一个好差事。 然而工部侍郎实则是三皇子党。眼下裴筠乍失母族势力,又失圣心,被囿于府中,难脱困顿。 此去虽险,却是转圜颓势的唯一机会。若能顺利治灾,便可稍挽圣意,同时赢得民心。 陛下的旨意下得急,并无借机解裴筠软禁、许他在京中稍作活动的意思,而是催促其于后日一早便启程赴命。 裴筠立于窗下,静默无言。这段时日突蒙巨变,他虽身形稍见单薄,却无颓唐落拓之意。长衫修束,依然是润泽如玉。眸光沧湛,如江流宛转、月照谧林。 此一去山长水远,偌大长安城,他最愁心难舍,还是不知音尘的江音晚。 却不知,此刻他万般牵肠的人,正与他同处一片入苑坊,被藏于宅邸深处,仅大半里巷之遥。 第12章 裙 病愈 这一晚,裴策宿在宅邸前院。 除江音晚最初病倒时,他在床边守了一夜,这些日子以来,裴策都不曾在归澜院中留宿。 江音晚歇下后,青萝、丹若值夜,守在寝屋的月亮门落地罩侧。 李穆叫了素苓出来问话:“新制的衣裳,姑娘可喜欢?” 素苓感到为难。姑娘穿上那身浮光锦罩单丝罗纱的花笼裙时,面上并无喜色,反见愁情。然而太子特意命人赶制的衣裳,难道能说姑娘不喜欢? 这话出口,未免显得姑娘不识抬举。太子能为姑娘严惩下人是一回事,拂了太子心意,却是另一回事。 太子对姑娘有那样深重的掌控欲,又是峻戾性情,能施恩典,自也能降雷霆。素苓一时踌躇。 李穆见其犹豫,大致猜到了两分,沉了声调,出言提点:“你在姑娘近前伺候,自然一切以姑娘为先。 “咱家吩咐过你,每日向东宫详细汇报姑娘的一饮一食、一言一行,也是为了姑娘的喜乐安康。即便在太子心里,这也是顶要紧的一桩。” 素苓闻言,暗暗心惊——他竟说一个女子的喜乐,是太子心里的要紧事。这话若出自旁人之口,便是不敬之罪,然而眼前这人,是太子的心腹近侍。 无论这话里有多少为敲打她而着意夸大的成分,都足可见姑娘的分量之重,更逾众人眼下料想。 素苓不再踯躅,据实以告:“姑娘看着……似乎不大高兴。” 李穆听了这话,不见愠色,反而有些慌,愁道:“怎么惹得姑娘不高兴了?是样式不好,料子不好,还是绣纹不好?” 素苓心细,那身衣裙精致华美无匹,若说有何不妥,唯那一两分细微的不合称。 于是揣度道:“许是因为……不大合身。” 李穆微微一愣。这身量尺寸,是太子亲手写下,让他交给制衣坊。 嗐,他就说嘛,殿下从哪知道姑娘的准确尺寸?瞧瞧,这不就弄错了,惹人生气了吧? 李穆哪能猜到,江音晚已从这尺寸的错漏想到了何处?只当她是为这点不合称而不满,赶忙往前院去禀报了。 素苓立于归澜院外,回身朝寝阁遥遥一望。月色胧淡,灯火已熄,酽夜人静。她明明探知了,太子待姑娘的非比寻常,心中竟升起无端的惘然。 这庭院深深,静眠的美人可知,自己一言一行皆受掌控?再多恩宠,怕也不过是,金笼里被豢养赏玩的雀鸟。 恩宠越深,便困她越深。 素苓骇然止住念头。这般思绪,万不是自己该有的。 此时前院,裴策听了李穆的禀报,也是一怔。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太子,清矜俊容难得露出些许尴尬之色。 他记着的,是江音晚从前的……或者说后来的尺寸,却疏忽了,她此时身量还未长开。 当即吩咐:“让锦玉轩的掌柜明日来一趟。”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