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僵了一下。 黃烂牙嚷道:“你才心虚了,你才做了亏心事, 做亏心事明明是你丈夫, 若不是你丈夫逼奸我嫂子……” 这黃烂牙但凡提及案子, 逢人必提逼奸, 一口一个,乐不思蜀,毫不避讳,竟好像就把此当做了依仗。 确实是依仗没错。 一来时下人们民风保守,与奸淫有关的,都会闭口不谈。 二来逼奸这事现在成了顾秀才的把柄。 没见着他每次说逼奸,那些浩然学馆的先生老爷,甚至顾秀才本人,都有一种不忍直视掩面羞愧之感。 黃烂牙大字不识一个,又因长相及不学无术被人鄙视,如果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和秀才、先生这种身份的人对话的机会,眼见‘逼奸’成了把柄,让他可以为所欲为,肆意辱骂,他自然紧紧抓住不放。 可他错估了一个女人的天性,尤其是一个妻子。 丈夫被诬陷逼奸别人,这对一个妻子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不管是情感还是理智上。 所以孙氏怒了。 . 孙氏听从女儿的,想为丈夫搏一线生机,可她上来完全就是被赶鸭子上架。 她虽是个秀才家的女儿,但也是个妇人,长这么大都没上过公堂,原本心里还忐忑、焦虑、不安、害怕,现在都被怒火冲没了。 此时此刻的孙氏,大脑异常清晰。 她想起女儿昨天半夜跟她说的话—— “脸是何物?此时此刻,这般情形,逼上梁山,只能脸都不要……” “妇人本就擅长胡搅蛮缠、撒泼打滚,娘你没吃过猪肉也应该看过猪跑,那些邻居里的妇人和旁人争嘴吵架,无理还要争三分,有理更是要争个输赢,你也不是没见过……” “案子怎么审,怎么判,很大程度是看地方主官的态度,这个态度影响很大。娘,你记住民心民意,这些当官的就怕这个……” “那黄寡妇也是女子,难道她不要脸?她怎可能不要脸,不要脸会要那座贞节牌坊?会明明受婆家磋磨,偏偏为了名声让自己受苦?” “娘你记住,现在已是你死我活的境地,只能泼出一切。杀人要诛心,不是她诛你的心,就是你诛她的心。” “咱们要诛她的心,她才会露出破绽,这才是爹的生机所在……” . 孙氏一边想着,一边眼泪情不自禁地就流了出来。 她顾不得去擦,就任泪水那么淌着,一边嘶哑地问道:“我就想问问,你为何要害我丈夫?” 这是潜藏在她内心多时的疑问。 她的丈夫不可能去逼奸一个寡妇,所以女儿说得对,只可能是这寡妇害人,可她为何要害人? “你到底是收了谁的钱,得了谁的利,听了谁的指使,撒了这弥天大谎,出来害人?” 孙氏字字句句,铿锵有力,落地有声,竟说得场中陷入鸦雀无声的境地,只能听到她一人的声音。 “你还是个寡妇,旁人还说你守贞忠烈?我呸!” 孙氏一口唾沫呸在黄寡妇的头脸上。 “一个忠贞忠烈的女子,竟用逼奸这种事来陷害人,我看你一点都守节忠贞,你也就做个样子,哪个贞洁女子不是视‘奸’字如虎狼蛇蝎,避之不及,你倒好,竟拿出来当做工具害人?” “别说我丈夫逼奸你,这话也就唬唬不知事的人。就说说我丈夫,身为秀才,还是浩然学馆的教书先生,多年为人师表,教出的学生不知几许。” 孙氏面向众人,一字一句地道:“他的人品、德行都是经得起考验的,容得你随意污蔑?在场的乡亲父老也不少,都是咱定波县知根知底的人,就问问,我丈夫顾秀才这几十年来,为人如何,品行如何?在定波县里的风评又如何?” “你还说我夫君逼奸你,你简直贻笑大方,恬不知耻!” 孙氏的气势越来越高昂。 相反,黄寡妇经过这番逼问,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怎么,竟身软无力,萎顿当场。 孙氏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跪在地上的黄寡妇唾骂着。 “就问问你到底是有才,还是有貌?” “咱们就不拿旁人做比较,就比较你我。就你这样的品貌,不是我这个比你年长的贬低你,我丈夫用得着逼奸你?他若真是贪色之人,何不拿银若干,去拿花楼找几个花娘不痛快,去逼奸你一个克死丈夫公婆的寡妇,他不嫌晦气?” …… 孙氏这一番话,说得抑扬顿挫、接连而来。 本是悲愤还在哭,说着说着画风就变了。 且言语之猛,言语之烈,简直挑战旁观者的耳朵,可你又不能说她说得不对,只能说是人被逼急了吧。 人性总是惯于同情弱者,就好比人们之前同情黄寡妇,同情她可怜被人欺辱,所以憎恶‘作恶’的顾秀才。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