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知道为何叶照在等了一月后,宁可偷、宁可抢也不肯再等下去、非要去救出孩子。 其实,她本是要告诉他缘故。 “将她给本王扔回屋里,任何人不许理她。待本王查清楚,再救人。” “阿晏,可否快些?小叶子她——” “不许再喊这两个字,别得寸进尺,再多说一个字,就给我滚。” 这是这辈子,他们间最后的对话。 为着最后一点卑微的乞求,叶照当真至死都未再同他说过一句话,一个字。 而被他截断话,该是她想同他说,“小叶子有病,每隔半月都会发作,撑不了太久。” 可是他没有给她说出口的机会,甚至用“不救”呵住她。 小叶子在那日昏迷倒在他怀里后,原以为只是疲乏和惊厥所致。然医官诊断告知,孩子生来胎里弱症,患有肺心病,是一种脏腑逐渐衰竭的疾患。 会诊多时,亦是无有好的法子救治,却是感慨居然能被养活至今。 患有这种病的孩子原是在母体中没有发育完善,十中八|九都是出生即夭折。能存活至今,若不是有神医妙手回春,多来便是江湖密术调理之。 萧晏看榻上孩子,眼前便全是她母亲的样子。 自然是她调理的。 她们东躲西藏,穷困潦倒,不敢行走于日光之下,不敢遇见生人又怕撞到往昔旧人,哪里会有外人襄助! 只能她自己救治。 她甚至将孩子的身体调理的分外规律,每隔半月左右方发作一次。 便是这两个月中,小叶子病发三次,心口绞痛,虚汗淋漓,气喘不能言语,只有破碎的呻、吟,含糊唤出“阿娘”两字。 第三次时,医官琢磨出经验,终于在半日间控制了她的病情。 那个孩子躺在榻上,眼角泪水滑下来,呢喃道,“阿娘,从没让我这样难受过。” 她们请不起大夫,也买不起药材,但是她阿娘用所剩无几的功法护着她。更小的时候,邻舍的婆婆告诉她,阿娘没有奶水,曾咬破手指以血喂养她。 可是,即便日子听来那样苦,可她就是没有吃过苦。 她知道自己有病,但不知道发病时这样痛苦。 同阿娘分离后,在那座水牢中,她方第一次感受到病痛的折磨;然后是在这温暖又好看的屋舍内,她又开始接二连三地体会到。 所以,其实区别不在于是牢狱还是金屋,区别是她没有阿娘了。 没有阿娘,她在哪里都是痛的。 这一年,小叶子四岁,如是想。 萧晏伸手抚昏睡过去的稚女,将日子倒数回去。其实没有必要的,反正伊人已故,反正他对不起她,没有必要去扣那一点细节。 将那一点忽略,他可以好过些。 可是,他就是止不住回想。 将日子倒数回去,数到什么呢? 便是数到她这辈子被他打断再也未曾出口的话。 孩子有病,很快就要到发作的期限。 她想留着让他去救,攒下自己为数不多的寿数抚养孩子。 可是终究没有等到。 萧晏给孩子掖好被角,站在长廊看西边一间陋室,是不久前关叶照的地方。 她安静坐在临窗的位置,整整一个月,途中孩子发过一次病。她是怎样忍受和煎熬,数着日子,一日日挨下去,从满怀希望等到灰败绝望? 然后走投无路,动手偷走他的图,换回孩子。 所以纵是她一去不回头,也是应当的。 她就不应该回头的。 萧晏仰看无边天际,妄图逼回决堤的眼泪。 思绪纷繁中,入了那座牢狱,寻找一个发泄口。 霍靖。 他该谢他的,将阿照送到他身边。 亦是痛恨的,小叶子一个月的折磨,阿照满身的箭矢,都拜他所赐。 可是成王败寇,明明是个胜利者,这厢萧晏还是狼狈不堪。 甚至在见过霍靖之后,更加崩溃。 他想知道叶照完整的一生。 想知道在遇见他之前,她生于何处,父母何人,过着怎样的生活。 想知道,她对他何时动的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