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不会在里面下了什么药吧? 不怪马冰如此期待。 牛肉固然难得,可若跟羊肉比起来,也就不算什么了。 一来中原腹地并不大适合养羊,纵然有,肉质也不够鲜美细嫩,市面上流通的羊肉大多是从北方运过来的,如此先就加了一层运费。 二来牛可做畜力,不必官府呼吁,民间就争相养殖,而羊不同,非但不能干活,还要专门空出劳力来伺候,又爱生病,故而数量不多。 物以稀为贵,种种原因之下,羊肉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往往被视为达官显贵们的专属,寻常百姓是问都不敢问的。 入炉羊,顾名思义,取五个月左右的小羊羔剥皮洗净,涂抹酱料腌制后,腹内塞各色菌菇、时蔬入炉烘烤。 烤制过程极其考验大师傅的经验,火候、时机须得拿捏得当,期间不得开盖,开则香气流失,这一炉就废了。 听说这么烤出来的羊肉外皮金黄酥脆,内里粉嫩多汁,一口下去,连牙齿都不用的。 开封城内几家大酒楼的入炉羊卖得都极好,就比如说这家,后院一共十二只巨大的泥炉,每日天不亮就开火,直到入夜才熄,中间没有一刻停歇。 一日下来,能卖上百只呢! “大人觉得董平夫妇会是凶手吗?”马冰抓过桌上的南瓜子剥着。 谢钰不喜欢南瓜子。 因为那东西形状古怪不说,皮儿也薄,死死贴在肉上,很难完整地抠出来。 一不小心,还容易把碎壳扎进指甲缝的肉里。 但马冰似乎很擅长做这类细小琐碎的营生,她甚至看都不必看的,只随意跟自己说着话,眼睛漫无目的地往窗外街上扫着,碟子里就多了一颗又一颗完整而圆润的瓜子。 “目前看来,他们的嫌疑最大。” 谢钰忍不住低头去看那些南瓜子,开始怀疑剥壳到底是不是那样轻松的事? 马冰歪头看他,“大人真是滴水不漏啊。”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私下里也不肯轻易下断论么? 谢钰刚要开口,对面就推过来一只甜白瓷的小碟子,里面堆满了胖乎乎的南瓜子。 马冰笑道:“大人请我吃羊,我请大人吃瓜子,礼尚往来嘛。” 谢钰低头,对上那群南瓜子,沉默良久。 “南瓜子花的也是我的银子。” 马冰:“……” 可是我给你剥壳了呀! 不多时,伙计举着巨大的托盘过来,沿途洒下浓烈的异香,引得许多食客扭头猛吸。 好香,真是好香! 烤羊上桌,四条桌腿儿都跟着颤了颤,金棕色的美丽脆皮立刻占据了马冰的全部视野。 伙计用帕子擦了擦雪亮的刀,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和动作切开切开各处关节,方便贵客稍后取用。 晶莹的油脂顺着羊肉纹理滚落,滚烫的水汽喷薄而出,带着强烈的荤腥扑面而来,烫得毛孔都微微舒展了。 马冰咋舌,“吃不完呐。” 经常吃羊的都知道一个说法:半羊,意思是一头羊剥皮放血去内脏,再斩去头蹄,烤制后上桌也不过生前一半重量。 五月左右的羊羔差不多二十五斤上下,上桌就是十二斤,纵然再扣掉不能吃的骨头,也有将近六斤。 还有羊腹中的菜蔬,两人哪里吃得完这七、八斤? 谢钰道:“给元培他们带回去。” 马冰快乐地吃羊。 外皮上抹了酱料,长时间焖烤后形成一层光滑的薄壳,一口咬下去,咔嚓作响,内里细嫩的肉质争相挤出肉汁…… 她细细品味片刻,稍显遗憾地摇摇头,“很好吃,但还是不如在北方吃的好。” 或许北方人吃羊没有这样细致讲究的手法,但她却觉得那是世上最好吃的羊肉。 北方羊赶到内地杀,似乎总带了那么点儿水土不服。 谢钰看她一眼,“马姑娘似乎很怀念在故乡的日子,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来中原呢?” 马冰迅速剔完一根羊排骨,光洁的骨杆上一丝儿肉渣都没剩下。 她眯眼看过去,“大人又要套我的话吗?” “或许吧。”谢钰道。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