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两腿使不上劲,整个人是飘着去的。直到在苇席上坐下了,整个人才觉得缓过来了劲。 “殿下伤的很有些重。天子之怒的后果,殿下已经试过了,感觉如何?”顾令颜将金疮药递给他,声音轻缓,“血块已经凝固住了,先拿布巾沾了水擦一下,再上药。” 徐晏沉默的接过药,而后将桌案上的帕子在清水里头浸湿,去擦额角的血块。 他的动作很慢,温声道:“旁人都在说,我不该如此行事。” “该不该做,殿下心里最清楚,我就不白操这个心了。”顾令颜容色淡淡,散漫地靠在身后的凭几上,随意的看了过去。 徐晏放下沾湿了水的帕子,额角的血块已经化开了,帕子上一片殷红,血腥味在屋中飘荡。 徐晏将药瓶打开倒了一些出来,却愣在那半晌都没动作。顾令颜疑惑地探头看过去,徐晏却将药瓶放在桌案上,低声道:“颜颜,伤口在额头上,我看不到。” 他手心里摊着褐色的金疮药粉,声音低哑的说完这句话,而后一错不错的看着她。任谁都听得出来他话中的意思。 顾令颜随即轻嗤了一声,眸子里闪着似笑非笑的光,斜睨了过去。看不到? 她站起身走到右边,在一个乌木雕雀鸟纹的柜子里翻找了一会,从镶嵌了红宝石的抽屉里拿出了一面铜镜。镜子背面纹路繁复,饰以金玉,华贵至极。 将铜镜摆在徐晏面前后,顾令颜淡声道:“这样可看得到?” 铜镜被打磨的无比光滑,明亮通透,自然是能从里面清晰地看到每一处的。 徐晏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抬起头看了眼她烦乱的面庞,才小声道:“看得到。” 忙活了一通,顾令颜复又在他对面坐下,声音淡淡的:“上完药了,殿下就该回去了。”虽不知道他过来做什么的,可这都来了好一会了,也没见他说什么正事,想来就是没事找事。 听了她的话,徐晏一下子僵在那,好不容易将金疮药给抹完之后,才哑着声说:“过两日我就去河西了,想来看看你。” “怎么突然要去河西?”顾令颜挑了挑眉头,随后问他,“你可知道我三哥和我阿耶如何了?” 徐晏凝着她如画的眉眼,道:“你阿耶此次不是将领,顾证所守的城池颇为坚固,吐谷浑屡攻不下已经甚至还改了道,你不必担心。”其实他还得知了一个消息,但却不想告诉她。 “我就在这待一会。” 似是怕她再说出什么话来,他又道:“我就待一会就好,别赶我走。” 他来的时候天气正晴,到青梧院时却突的下起了雨,便只能站在那株老槐树下暂且避雨。院中传来潺潺琴声,他知晓是她在弹琴,却又不敢推门进去,怕被赶出来。 顾令颜初学琴时,他最怕听她弹琴,一首简单的曲子学了几日,还是弹得磕磕绊绊,半点韵味都没有。却不知什么时候起,她操缦的技艺愈发的娴熟,琴声变得婉转动听。 琴的声音本就不大,三五步开外便会减弱许多。隔了整座庭院,再和着雨声,便更加的微弱。 他立在院外,所幸听力还算不错,勉强听着断断续续传来的琴声,心神逐渐跟着平静了下来。 顾令颜手肘撑在桌案上,将脸搁在手上看他:“一会是多会啊?你啥时候走?我屋里雨具可多了。” “你刚才是在弹琴么?”徐晏放柔了声音问她,“我听着,像是潇湘水云。” 顾令颜无聊地摆弄手指,漫不经心回他:“是啊。”本来想弹酒狂的,但前一天练过潇湘水云,懒得调弦,就干脆还是弹这个了。 徐晏摩挲了下手指,看着她鬓边簪着的石榴绒花,涩声说:“我想听你弹的良宵引。” 她初初学琴时,要弹给他听的曲子就是良宵引,却也只是勉强将一首曲子给弹完了。 他听不过去,直接说了不好听。最后在她的百般央求下,拗不过她,一句一句的教她弹了一遍。他从来没教过任何人,更不可能会教人,教她弹的时候也只是弹了一遍给她看,不做多的解释,但她却认真极了。 那时的他心想着,这辈子可再也不要听顾令颜弹琴了,完全就是在折磨他自己。 可现在,是他求着她弹给他听。 顾令颜将手肘放了下来,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定定的看过去。她当然记得良宵引了,纵然想忘一时之间也忘不了。良久,她笑道:“殿下想听,自己弹就好,我屋里琴多。” 她才不给他弹琴呢,做梦去吧。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