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说出这一切,告诉她,她的生身父亲,是个恶贯满盈之人,手上都是他亲人的鲜血?她一定没有办法接受这一切。 他看着他母亲和父亲的牌位,一声一声地问,我该怎么办?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 …… 白琴氏看着男子冷漠的背影,知道他不会改变决定了。她放开拐杖,跪伏在地,重重磕了一个头。 随即由白二娘与白兰珠搀扶着,离开了书房。 瞿越感慨,“如果当初,蓁蓁小姐一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世,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吧……” 白雨渐低声道,“我不敢赌。” “负罪活着,有多么痛苦。我尝过,那种味道太苦了,太苦了。” 因为淋过雨,所以想要给她撑伞。 “我是嫡子,所有人都为了保护我的性命死去,可是没有人来问过,我到底愿不愿意活着。如果十六年前我就已经死了,该有多好。” “家主,您千万别这样说。” “我不想让她也这么苦。可还是被我搞砸了,”他声音微哑,低低地笑起来。 “若当初……若当初我知晓自己会这般无可救药地爱上她。” “我绝不会出手。” 他到底还是悔了。 他这样刚愎自用的人,这样强横□□的人。他以为他的所有安排,做的所有事都是正确的。 他以为那样就可以救她,让她彻底地恨他,然后忘了他,拥有新的人生。 但是他没有想到,她是如此像他,执念如此地深。 他一定会到燕京去,所以她也在燕京等着他,为他编织了一张无处可逃的网。 或许,在他决定打翻那鱼汤时,就已经是爱。 只是那份爱被厚重的灰尘掩盖着,被枷锁束缚着,等到他终于看清自己的心的那一天。 就已经来不及了。 “您年少失去双亲……这些事情,没有人教您,没有人教您,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瞿越看着他实在怜悯,从来没有过私心的人,一旦有了执念,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但是瞿越看着他们十年相处,总觉得家主早就将一生的偏爱,都给过她了。 他是怀着死志到燕京来的,他考虑了所有人的未来,却从来没有谋划过自己的将来。 当初,他要让白家人留在南星洲,可白琴氏硬要同他一起,与他共同进退。 到底是母亲的旧人,他便应了。 唯有白蓁蓁,被他舍去。 “她同我说起那些过去。” 白雨渐哑声道,“仅仅是一声兄长,我才知道,原来人的心,可以这样疼,” “这样疼。”他呢喃着。 他将手放在心口,说着疼痛,面上却很平静,看不出一点痛苦。可很快他便踉跄着,倒在了椅子上。 乌发汗湿在颈侧,根根青筋凸起,他咳喘着笑。 “您病发了!” “家主!” 瞿越大步冲到之前放药的地方,翻箱倒柜,“您的药呢?我记得明明在这里的!” 然而白雨渐的手却缓缓抬起,他的手里赫然握着一个瓷瓶,他盯着那个瓶子,艰难地喘着气,眼眶泛着猩红之色。 “您快吃药……这哮喘千万耽误不得,若是不吃药,半个时辰就会没命!” “家主!”瞿越面露惊骇,声音都变了调。 咔擦一声,他竟然生生将那瓷瓶握碎,那药丸也被碾碎成了齑粉。 瞿越肝胆欲裂,扑过去拾那地上的药粉,吼道,“您这是做什么!” 男子仰面,修长冷白的脖颈上青筋暴起,说话都是艰难吞咽的。 “别说话,很吵。” 在感受,感受她曾经体会过的,死亡逐渐逼近,究竟是什么滋味。 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万千烟火冲上夜空。 她从岸边跌落下去。他推开池仙姬跟着往下跳。 他在湖底找了一圈又一圈,都没有她的身影,他满心绝望地上了岸,就是那个时候哮喘发作了。 他伏在草地上,当时亦是这般,有一种濒死的,快.感。 瞿越这样刚强的武夫,噗通跪倒在地,竟是泪流满面,“家主,二公子用命换您活下来!您就这样践踏这条命?您就这样践踏它!”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广宁侯还需要家主您对抗,若是您没了,宫里的那人……就没有人护得住了!” 他终于有了一些反应,搭在扶手上的指骨微曲。蓦地,他的双手死死抓住了扶手,惨白一片。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