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跟钱叔打完招呼,顺口就道:“面。” 唐起隐隐觉察不对劲,听语气,觉得秦禾好像兴致不佳,他问:“怎么了?”说话一个字儿一个字儿的往外嘣,都不像她。 秦禾扶额,实在不想多聊:“唐起,我有点儿累。” 她在浮池山伤得不轻,就算伤口恢复快,透支的体能还是需要时间养,唐起体贴她:“那不说了,你早点休息。” “嗯。” 秦禾挂断电话后,直接关了机,翻来覆去琢磨了半宿,琢磨得脑仁疼,然后一觉睡醒,破天荒起个大早,再换套衣服上殡仪馆,主动找馆长端正自己的态度。 遗体整容虽然是份兼职,但她在这里干了近十年,早就当成主业了,甚至比做自家生意还尽心,别的不说,她是真心在乎这份工作。 被馆长一顿语重心长的教育后,秦禾当日便留在殡仪馆付出劳动力,她接手了一名二十来岁就病逝的年轻姑娘。姑娘是在医院走的,最后这段日子受病痛折磨,整个人枯瘦蜡黄。 因逝者家属情绪过于悲痛,没来观礼。 秦禾先替逝者洁面、洗头、然后沐浴净身,连指甲缝都用清洁刷清理了一遍,再用锉刀磨平滑。她动作轻柔,手法娴熟,打理格外仔细。待按摩缓解尸僵的部位,给逝者换好衣物,就开始化妆。 实习生小丫头凑过来讨教:“禾姐,你用的油彩跟咱的不一样吗?她的气色看起来真好。” 逝者因病逝,面色黄黑,脸上沉积了一块又一块大小不一的色素斑,因此秦禾先对其进行了遮瑕,再做肤色矫正,一层一层上妆。根据肤色情况,用油彩,调配润肤液和粉底液去使,最后呈现的效果才更加自然,而不是一张僵硬的假面。 因为逝者唇部紫黑起皮,秦禾一开始就用化妆棉做了湿敷,抹上一层凡士林润唇,再用遮瑕膏盖住原本暗紫的底色后,涂上口红。 因为逝者瘦得脸颊凹陷,秦禾塞了两团不大不小的棉花进口腔做了局部支撑。 化完妆的逝者就好像睡着了一样,穿着白裙子,双手交叠于肚腹,看上去特别安详。 进追悼厅见到女儿遗容的那位母亲刹那间痛哭流涕,走过来紧紧握着秦禾的手,泣不成声:“谢谢,谢谢,我女儿打小就爱漂亮,谢谢你,让她还能这么漂漂亮亮的走,真的谢谢你。” 秦禾颇有感触:“您节哀。” 为人母痛失爱女,根本无法节哀,哭得伤心欲绝:“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却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她丈夫抹掉泪,红着双眼过来搀住她。 秦禾默默退出去,给他们与逝者一个独处的空间。 外头阳光刺眼,秦禾没走远,垂着头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手指扒拉几下,看见唐起发过来几条微信。无非就是几句闲话家常,关心她吃饭没有,在干什么此类,她没回,重新把手机揣回兜里,干脆在台阶边坐下。 周毅这时候从灵车驾驶室下来,看见她,很是诧异:“秦禾,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秦禾抬起头,眼睛在强光下眯起来:“昨晚。” 周毅甩上车门,朝她走过去:“怎么没打个电话?我妈今儿个早上还在念叨你啥时候回来呢。” “昨天太晚了,”秦禾没多解释,“你今天值夜班不,估计晚上去你家吃饭。” “不值班,那我让我爸多弄几个你爱吃的菜。” “成。” 周毅欺近些,弓腰驼背的端详她:“脸色怎么看起来不太好。” 秦禾不避不退,坐着没动,任他眼珠子快蹭到脸上来了:“操劳呗。”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