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然心下十分懊恼,这破事儿粘在他手上,害得他就如同两手沾了湿面粉,甩也甩不脱。 他拍拍手,站起身,想了想又问那几个叫他逮住的精怪。你们几个分别叫什么,原形是什么,如今家住在何方,今夜为何来寺中须再交代一遍! 那几个精怪哆嗦了一下,一一报上姓名及家门。然后又道,和尚,你要知道我们的明细,可是要使唤我等? 灵然本来只是这么随口一问,见他们这样主动的说,反倒心中一动。 他来此处形单影只,眼下连大郎同志都舍下他跑了,多几个帮手,或者多几个小弟,倒也不错! 他还从没收过小弟! 灵然兴致勃勃地接口道,正有此意! 那几个精怪见状,脸上纷纷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蔫头耷脑地道,那,需要我等作甚?帮你收拾寺庙,还是先抓些小和尚回来? 灵然失笑。抓和尚回来做什么,难道我还要你们将人抓来,剃了光头,陪我一道念经敲钟? 那几个精怪脸上都是【难道不是吗】的表情。 灵然沉吟了一会儿,道,修缮寺庙什么的,就不必了。这庙年久失修,地方都住不得人。我既然要去看望明溪老和尚,替他周旋,想必我也要在此处住些时日。你们且先将这杂草去除,将寺庙中打扫干净,每日再做些吃食给我就行。 这个简单!几个精怪都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灵然心中暗笑,果然,没修成人形的东西都比较好骗。尤其是渴望做人、偏偏又做不成人的小妖怪们,心思都写在脸上,一目了然。 这世上最复杂的到底还是人心,九曲十八弯,如在蜜蜂腰间绑一根细绳,驱它穿过玲珑珠子。揣测人心,确实是这世上最不容易的一件事。 * 灵然听几个精怪说了一夜的话,不知不觉间夜已阑珊,东方天色渐白。 他接着淡淡天光环视四周,双手负在身后,如同一位在巡视领土的君王。 最后他手一挥,道,也罢,如今你们且去打扫寺院吧!先将这庭院中的杂草清除,门板也重新弄一块儿。 原来那门板被他一脚踹坏了。 他习惯性地右手虎口叉开,摸了摸下巴,暗道,那如今和尚我却要做什么去呢? 要不,先进城打探一下消息。 毕竟衙门口朝哪儿开他还不知道。 灵然原本已经踱到寺院后面的小门,突然回头冷不丁地问道,你们平日吃什么? 那几个精怪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查看灵然神色,谨慎答道,我等不吃人间烟火食,只需有一滴露水,吸取泥土气便可活。 灵然眯眼,见搭话的是柳树精,遂将充满希冀的目光转向蝎子精小七娘。 小七娘唬了一跳,忸怩道,奴家是吃杂食的,偶尔也爱去厨房寻些肉吃。天亮了,和尚你是饿了吧,奴家先做点东西给你吃。 还是妹子贴心些!虽然这妹子长得不敢恭维,但还是有一颗金灿灿香喷喷热乎乎的心啊! 灵然安慰地点了点头。却不知此处有何可食用? 如今这世道,最容易吃的反倒是人啦!那大肚怪接口,见灵然瞪他,连忙又补充道,我虽是只螳螂,却不是劝你去吃人,只是这前朝亡了没多少时候,打仗打了十几年,有许多冤魂滞留于人间,怨气直冲云霄。有那不修正道的妖都去掳生人吃,吃完后拍拍屁股就走,官府拿不住他们,也无可奈何。 一直闷不吭声的矮个老头儿松树精插言道,如今二百九十州,十户九空,鬼怪肆虐横行,新皇也头疼的紧!据说如今各地都在张贴皇榜,要从民间选一个道行高深的国师呢。 唐朝居然也有国师?灵然诧异。不是文治武功开国盛世吗? 和尚你这话,一听就是从外头来的呢!小七娘扭扭捏捏地站起身来,眼风斜斜瞟了灵然一记。 如今哪谈得上什么盛世啊,新朝刚建都三年,到处兵荒马乱,百姓饿死的都不知有多少!就连这长安城内,一到冬天,大雪飘落,也常有举家食粥都吃不起的,挨家挨户的乞讨,结果冻死在路边。 哎呀,这听起来不像贞观年间,倒像是天宝末年!灵然皱眉,懊恼地想到,怎地他每次到一个地方,那里都是兵荒马乱,充满了硝烟与鲜血的味道。 灵然回过神,打断小七娘到,你且先去弄点吃的,其他人,呃,其他几个,你们先去打扫寺院。 * 半个时辰后,灵然吃到了来大唐后第一顿别人为他精心准备的早餐。原来却是一盘煮好了的花。 这花想必就是从寺外野草丛中摘来的,也有一些他不认得的品种,星星点点,蓝白红缤纷。 颜色倒是极为绚丽,但是他不敢吃啊!谁知道有没有毒? 蝎子精小七娘巴巴地捧着盘子看他,见灵然皱眉,讨好他道,放心,这花儿都是有灵气的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