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广和一哆嗦,浑身毛都炸起来了。 你不许去!他裹紧大红鹤氅,恶狠狠威胁道:不许你去提! 唔?为何?叶慕辰慢条斯理地剥开米花糕封口,提起一壶在朱雀大街随意买的娑婆酿。稳稳地倒了一小杯,啜了一口。随意地撩起眼皮,觑了那个浑身炸毛的小少年一眼。 臣在湖上所言句句是真。他望着南广和,眸子里神色极为复杂。殿下既然要嫁,不如嫁给臣。臣自会对殿下一心一意,再无二心。 南广和气得魂体都在发抖,简直语不成句。你,叶慕辰你明明知道孤是个男子,如何能嫁人? 那臣嫁你。叶慕辰打蛇随棍上,面不改色接口道:反正臣一心求娶,是娶是嫁,都无所谓。成亲后,你做老爷,臣服侍你。 大隋朝有官身的人家,一般称当家的为老爷,是妇人对丈夫的称谓。 南广和又羞又气,急得跺脚。这混不吝所言所行,简直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饶是他聪慧过人,于情爱一事却毫无经验,此刻只能借着羞意遮面,使起了小性子。叶慕辰你,你个混账!无赖!混不吝 随即一扭身,迅速提着鹤氅跑出了花厅。 第42章 送归 南广和这一跑, 叶慕辰却也不追。他独自坐在花厅饮酒,俊秀的脸上是一贯以来的无波无澜。至少光从他面上,鲜有人能瞧出悲喜。 气他吧, 恨着总比忘了的好。 叶慕辰闷闷地想道。 待小殿下成功回魂后, 今夜发生的所有事情, 包括眼下他半真心半调笑的求娶之言,那人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方才他那个便宜姐夫在掐断传音符后, 又单独留了个讯息。提示叶慕辰,将凡人生魂送回肉身后,需由道法高深或关系亲密者替其念上整整三日的清心咒。 三日后, 待那人回魂苏醒, 届时便将离魂后魂体所遇之事忘得一干二净。更有甚者,便连离魂之前遇见的过于激烈的事件,以及与这些刺激相关的人, 都一并忘了。最多一点朦胧记忆残留, 也只会被当作大梦一场。 浮生有梦,梦三千小世界。彼时缘起, 如朝露晞微, 如镜花水月, 如乘胯/下白马过隙。 独有今夜,是他距离此人最近的一次。 待三日后那人睁开眼,君还是君, 臣还是臣。他叶慕辰, 于殿下而言不过是一个幼时见过寥寥数面的、熟悉的陌生人。 他不会记得今天下午在大明湖受辱,也不会记得自己曾在危急关头救下他, 更不会记得在他生魂离体之时,曾与他叶慕辰如此亲密。 叶慕辰心中充满了苍凉。有那么一瞬间, 他恍惚明白了大明湖上崖涘那声悠长而无奈的叹息。明明与那人近在咫尺,却不可说,不可得。 昭阳六年七夕,深夜。于十六岁的叶慕辰而言,便像是一道惊雷从天灵盖劈开,令他一瞬间不仅于情爱一事开了窍,也陡然让他将世事看的格外分明。 他的小殿下,自出生起便置身于汹涌危流。不知何处伸来的手、那群隐伏于暗处手段神鬼莫测的修仙者便如同一头头庞然大物,无一不对其虎视眈眈。 叶慕辰忆起四年前,昭阳二年他与父亲率领叶家军于鲜虞国境内寻访仙阁留下的钉子。彼时百变星君尚未与叶家结下因果,对他们父子二人避而不见。只留下一句箴言,曰,蚍蜉撼树。 彼时叶慕辰对于大隋南氏皇族并无好感,对深宫内那位娇滴滴的小殿下更是避之如洪水猛兽,因此对这句话丝毫不放在心上。该吃吃,该喝喝,至于那位殿下呵呵,那位公主爱嫁谁嫁谁。反正这口锅可千万别扣在他头上! 孰料世事如戏,他当初信誓旦旦不屑一顾的人,变成了如今他心头的宝、命里的魂,一刻不见,如隔三秋。 四年后的小叶将军只能摸着鼻子,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如今嘛他既瞧上了,便得护着那人。哪怕以一介凡人之身,于修仙者林立的深渊虎穴,或许并不能将殿下护的多牢靠。但有他叶慕辰一日,便得竭尽全力地,护着他的小殿下一日。日复一日,以有涯之身,护无涯之爱。 南广和跑出叶侯府花厅后,便渐渐琢磨出滋味来。这小叶将军不是个孟浪的人,为何今夜屡次对他动手动脚?要知道当初就连他名正言顺的准驸马王青霄,对他都始终怜爱有加,言辞举止从未有过半分逾矩。这位小叶将军,恐怕心下另有算计。但若果真如此,今夜叶慕辰故意以这样孟浪轻狂的举止待他,所图谋的是什么呢? 叶侯府的忠心,于老叶将军而言,南广和相信有十成十。但若是叶慕辰,则连一分都不可信!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