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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0)


掩盖在云山雾罩后的面容看不清眉目。叶将军可是害怕除了北川侯,此处不久即将有更多侯爷来访?

    卧榻之侧的小人而已。叶慕辰不屑道。山主大人不需与朕行这激将法。金殿不可一日无君,朕此次来九嶷山,已是破例。三日,不可再多了。

    这人还是一贯的强势。一开口,就能呛死人。

    南广和不爽。

    第69章 将进酒

    叶慕辰却似丝毫没意识到这样说话有何不对。他对这位前朝国师实在不熟, 大隋朝还在的时候,两人勉强算得上同僚,说过的话统共不超过十句。再后来, 于昭阳十一年三月三, 韶华突然从烈焰灼烧侍卫林立的宫殿失踪,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国师崖涘随即也销声匿迹。

    这些年, 他不是没想过,韶华还活着,一直就和国师崖涘待在一起, 朝夕相伴。但他禁止自己再沿着这条线继续深想下去。每当他想起韶华的时候, 就仿佛独自一个人执着火把站在通往地下不可知深处的甬道处,绝望地望着脚下阶梯一步步蜿蜒向下延申,再延申, 一直通往不可知的深不可测的极度黑暗的地方。火把吱吱燃烧, 在一片静谧与黑暗中,唯独自个儿胸腔中混乱的心跳可闻。

    砰砰砰!

    咚咚咚!

    那个顶着韶华长公主封号的小小少年就负手站在地下黑暗甬道的尽头。少年面上看不出悲喜, 只有那双仿若能倒映出塞外天池水的眼眸, 一直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他。而他凝望脚下深渊, 唯恐一步踏空,就此在那个小少年面前摔得血肉横飞。

    渐渐地,也许是独自在那黑暗深渊尽头等待太久, 那个小少年眼中明亮的火焰渐渐熄灭, 红唇轻启,混乱而绝望地唤道, 懦夫!懦夫!叶慕辰你这个懦夫!

    有时候,叶慕辰又觉得自个儿的心就像一头万古森林中初生的鹿, 瞪大茫然的湿漉漉的眼睛,望向前方那一片完全陌生的领域。不知前方是否有猎人的弓箭,不知道前面的路究竟通往哪里,却莫名控制不了自己的脚步,循着鼻端那诱人的扑鼻而来的松脂香,溪水寒香,微风里草木微浮的生命的香气。一步步,踏入那个顶着韶华长公主封号的小少年捕猎的网,直至鳞片般的网裹住他,凌迟般一片片割裂他的肉身,血花飞溅。四面楚歌。却莫名安乐,不需要救赎。

    是了,韶华之于他,是暗夜深渊尽头那抹鲜亮的像篝火一样带着火焰边缘的模糊感的存在。又或者,是森林中那一缕扑鼻而来的松脂香,溪水寒香,微风里草木微浮的生命的香气。

    是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美好到,哪怕与那名小少年站在同一片天空下,他都会觉得自惭形秽。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藏在一身刀兵内,藏在众人围绕的金殿,藏在与他相距不过三百里的西京,藏在一片看不见光的地方,一个人静静地刻骨地想着他。

    南广和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绪,令他莫名不悦。

    既然如此,叶将军不如先在此歇下。那个顶着法术永远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国师又开口道,薛小四,天气这么凉,取些留仙醉来,本山主与叶将军小酌几杯。

    留仙醉!

    薛小四黄豆大的眼睛一亮。是!他立即笑眯眯地答应了下去。

    叶慕辰几乎完全没在意薛小四与国师大人那个不怀好意的眼神。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不悦中。如此,三日后,国师便与朕一道启程回西京。天下狼烟将起,国师若当真持有公主玺印,不妨随身带着。

    你放心,他摆摆手,阻止国师大人即将说出口的话。朕既然敢邀你入宫,自然不怕你兴风作浪。你只需安稳待在宫中,那些诸侯既然打着旗号要来觐见朕,朕必然是要与他们见上一见。到时候国师只需要待在朕的身边,与朕一同参加宴会即可。

    南广和简直要被这人的自说自话气笑了。你登基这些年,从来没赐过封牒给他们,到时候君不君臣不臣,一桌子坐在一起打叶子牌么?叶慕辰俯下身,凑到他面前,沉声问道,不愿意?怎么,难不成,国师真想造反?

    两人凑的极近,彼此间呼吸可闻。

    鼻端一道优昙花气息与另一道木质熏香气息相互缭绕。优昙花是这九嶷山隐门内必备熏香,常年浸染,就像当年那个韶华长公主的身份一样,刻在他的血与骨,战袍尽染。

    而另一道木质熏香,则是极深的海底处寻得的松木化石,挑出指甲盖大小的一点,细细地碾碎了,与沉水香、乌参、松脂、白檀、千金草等其他香料混合,日夜不停地捣至三万余下。制成香丸后,寻一个镂空白铜香炉,点燃,沾衣即附,弥月不散。如此熏香月余后,这股气息独特的混杂了松木香脂与深海幽冷水气的味道,才能长久而不经意地染在这人的衣袍。如此费事而讲究的熏衣方式,当年原本是南广和自一本残卷中看来,当作笑话讲给贴身内侍小三儿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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