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眼神一凛,这不是他的错觉,真的有人在靠近! 走廊里的脚步声愈发的大了,好像有一群人在快速靠近这里,石头的墙体和地面都在微微震颤,下一秒,有人用力锤了这扇木门一下,暴躁地呵斥:“打开它!” 钥匙叮当响起,这扇早上关闭的木门被再次打开了,木门后站着一大群人,他们手里提着明亮的提灯,另一只手握着刀剑,灯光涌入昏暗的小屋子里,让理查不由自主地侧过了头。 不过在这短暂的一瞥中,他还是看见了为首的人的样貌。 高大的身体,肩上披着深蓝的斗篷,暗金色的头发耷拉着肩头,被雨水浸湿的衣服还在往下滴滴答答地淌水,不一会儿就在地面上积起了一个小水洼。 格罗斯特公爵。 “理查,”公爵用低沉而缓慢的声音念出了小侄子的名字,“他醒了吗?” 嘴上问着“他醒了吗”,语气里却不见任何一点情绪,理查想,他其实想问的大概是“他死了吗”吧? “没有,”于是理查也冷淡地回答,“没有醒,但是也没有死。” 说着,约克公爵转头,用翡翠似的淡绿色瞳孔望向了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外头风雨很大,您大晚上过来,就是为了关心王兄吗?” 格罗斯特公爵隔着一段距离审视了一下床上的小国王,被对方的脸色和青白的面孔安慰到了似的,调转视线看向小侄子:“理查,我亲爱的理查,你和你的王兄平日里都形影不离,现在我有一个困惑,让我辗转反侧,不得不冒着这么大的风雨过来见你。” 理查面无表情。 “就在今天下午,你王兄亲封的埃塞克斯伯爵和他麾下的所有近卫队员全部消失了,你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吗?”格罗斯特公爵一边问,一边用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小小的孩子,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变化。 但他有些失望,对方始终像是一座凝固的石像,被冻结在了绝望和麻木中。 “哦,是吗,”理查冷笑了一声,“又一个卑鄙恶劣的叛徒,急着逃离将要死去的国王和公爵——就像是那些侍女一样,谢谢王叔带来的消息,感谢您告诉我,我们陷入了怎样一个众叛亲离的境地,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格罗斯特公爵皱了下眉头:“叛逃了?” 这个答案一开始就被他排除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事情好像没有这么简单,也许是小国王留给他的忌惮之情太过深刻,且国王被毒害昏迷得太轻易,胜利来得这么轻而易举,让格罗斯特公爵打心里感到不安。 但国王中毒昏迷是真的,命悬一线也是真的,所有宫廷御医一同得出的结论,国王吃下了颠茄,这个结论不可能有假。 谁都知道吃了颠茄的人是什么下场,国王就是快要死了。 或许明天,或许后天,或许就是今天晚上。 格罗斯特忽然觉得自己如临大敌的态度有点可笑,他居然在忌惮一个才十三岁的、快死了的小孩儿? 事实已经证明他是最后的赢家,他将是约克的国王,而那个小孩即将死在这个昏暗的伦敦塔里,带着王子而非国王的头衔下葬。 格罗斯特公爵这么想着,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就是再聪明,能聪明到哪里去?难道还能凭借几个不知去向的人,给他造成什么威胁吗? 紧绷的神经慢慢舒缓下来,公爵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周围环境一眼,目光在桌上那两块黑面包上停了停:“希望你没有对我说谎,亲爱的理查,你也不必为他们的逃离难过,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理查抬起眼皮,看着他,嘴唇动了动,露出一个冷笑的表情:“是的,我很理解。” 格罗斯特宽容地原谅了他话中有话的冒犯,转头带着骑士们出去了。 木门被关上,室内再度塞满了单调的风雨声。 理查将手里的最后一件斗篷盖在床上,他手上都是刚才被自己掐出来的红痕,脊背上也都汗湿一片。 他弯下腰,像一只被雨打湿了毛的小猫,依恋地蜷缩在自己的主人身边,过了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