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又蹭到了对方胸口,听着那阵规律的心跳,慢慢陷入梦境。 之后的两天他们就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看守人按时送来面包和清水,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第三天下午,大雨转小,天色还是阴沉沉的如同黄昏傍晚,远处传来巨大的轰鸣,无数人的咆哮和呐喊混杂着刀剑撞击的声音响彻伦敦,燧发枪短促的节奏夹杂其中,雨水盖住了黑火药的味道,泰晤士河上出现了穿着军服的尸体。 理查的额头贴着窗户,他辨认出了那具尸体穿着的衣服,那上面有兰开斯特家族的白玫瑰标记。 一声轰天彻底的巨响猛地炸开,炸弹轰开了不知哪里的门,爆炸的余波点燃了房屋和草垛,就算是雨水也浇不掉燃起的大火,橘色的火光瞬间照亮了小半个天空。 理查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按上了他的肩头,冰凉的浅金色发丝落在他脸颊边,一个声音低哑温柔地响起:“像红玫瑰,很漂亮,是不是?” 那个昏迷了多日的人正站在他身边,望着窗外微笑,脸颊消瘦得有些可怕,一双淡绿色的眼睛却明亮生辉如璀璨钻石,他的笑容有些怪异,像是被这难得一见的美景所震撼,又像是陶醉于这种血腥宏大的场面。 他明明刚刚才醒来,明明身处伦敦塔的囚室内,却如同君主在傲慢地观赏着子民为他献上的歌舞剧。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理查不知为何有些许的战栗,他依靠着本能,凝视着对方的侧脸,喃喃回应:“……是的,这很美……我的国王陛下。” 第65章 玫瑰战争(十六) 小国王单手压在理查肩膀上, 微微眯着眼睛看窗外风雨中烧灼的火焰,在属于他的国度里吹起了背叛和进攻的号角,谋逆者觊觎他的权杖和王座, 将战线推进了伦敦的大街小巷, 伦敦的守军显然没有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来应付这场战争,他们组织的防御零散且手忙脚乱, 直到大门被轰开才勉强在军官的呵斥下有了点坚毅反击的样子。 伦敦的君主站在囚室内,面对街道上骤然慌乱着奔跑出来逃难的人民视若无睹, 他的神情冷酷阴翳,比一个国王更像是国王。 理查忽然开始庆幸自己的选择, 站在这里的的确应该是一位国王,而不是他温柔怯懦的王兄。 但是下一秒,他看见远处威斯敏斯特宫的大门敞开, 十数匹颜色不同的骏马飞驰出来,领头的人身上披着一件深蓝色的斗篷,内里的麂皮缎子上泛着低调却华贵的银色光泽, 就算隔着阴晦风雨,也能看见那种水波似的流动华光。 是格罗斯特公爵和他的随从们, 他们正在朝着伦敦塔的方向而来,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理查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滔天的怒火和阴沉压抑的杀意。 ——他是来带走国王的性命的, 毋庸置疑。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 也能联想到忽然消失的近卫队与城外骤然发起进攻的兰开斯特军队之间的联系, 何况格罗斯特公爵其实并不愚蠢, 他只是缺少一点点可信的情报。 兰开斯特的军队用燧发枪和黑火药为他送上了这个致命的情报, 猝不及防被偷袭了的格罗斯特公爵在极端的愤怒下只能用罪魁祸首的头颅和鲜血安慰自己再次被算计的可怜心灵。 理查浑身紧绷了起来:“格罗斯特来了!” 小国王显然也看见了街道上策马狂奔而来的人, 不过他们的队伍被拥挤在街道上急着奔走逃命的人们给阻拦住了, 骑士们挥舞着鞭子,抽打开那些拦路的碍事平民,这场景比荒诞的现实主义画作还要滑稽,国王纡尊降贵地瞥了他们一眼,轻轻笑了一声:“不用担心,他们进不来的。” 他像是厌倦了外面无休止的混乱,也可能是站立不住了,手掌按了按理查的肩膀,示意他扶着自己回去,理查伸手托住他的手臂,才发现对方强悍傲慢的灵魂之外裹着的躯壳皮肉瘦削而冰冷。 小国王到底是被颠茄给打垮了。 他步履缓慢地被理查搀扶着送回了床上,浑身的脂肪都在这几天与颠茄的争斗中被消耗殆尽,就像是一具活着的骷髅,淡金色的头发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