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衣着飘逸轩昂雍容的年轻郎君们,那些意气风发的公子们似乎一夜之间寻觅到了别的友人,而将这位曾经被誉为都城芝桂的三郎君抛到了脑后。 公子们还在酒里醉生梦死弹铗长歌,只是他们所簇拥的人不再是谢琢。 阿背故作老成地重复着从父母——或是某些主家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三郎君如果还要一意孤行的话,是会死的。” 这样一个眼眸清澈的小童儿说起死字,未免有些滑稽,也不知他能否明白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乔昼跟着他转过回廊,用木板铺陈的长廊透着光润古拙的美感,檐下垂挂细密的竹帘,挡住清晨过于刺骨的冷风,帘子旁的石青色穗子随风摇摆晃动,铜铃撞出悠长静谧的回响。 “多谢阿背关心。”他笑着这样回答了一句,眼前已经能看到秀雅堂拙朴的题字了。 秀雅堂果如其名,是个装饰雅致的地方,桌案上摆着倚瓶的玉雕梅花,一色摆饰清幽高雅,细节处又能见到独特的小心思,是自家人聚会消闲的好去处,但是用来待客似乎并不大妥当。 如果这客人是至交好友也不是不行,可是作为皇帝使者而来的四皇子……? 听见动静,坐在上首饮茶的男人放下茶盏,屈身坐在下首当陪客的青年站起来,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看进来的乔昼,侧身对四皇子微微一礼:“殿下,这便是我的三兄谢饮玉了。” 谢琢,字饮玉。 乔昼从这个不知姓名的便宜弟弟眼里看出了点厌恶和不解,这明显又是一个因他试图修史而疏远他的亲人。 “谢三郎,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 出乎意料,没等乔昼学着便宜弟弟的样子对四皇子行礼,那个四皇子已经蹭地站起来,大步走下来,亲亲热热地扶起了乔昼的手臂打断他要行礼的举动,讲出的话也过分和蔼。 完全不像是代表皇帝来兴师问罪的。 “我进宫求了父皇的手谕,又请了刑部司的司监开了凭条,才能趁着这个没人的点上门请见,还请丹青令恕我不告而来。” 丹青台上丹青令,史笔如刀刻春秋。 丹青台上的史官都能被雅称为丹青令,四皇子这个称呼就是在不动声色地恭维谢琢。 可是有必要吗? 从他话里可知,现在的谢三郎完全是自身不保的境地了,他虽然居住在谢家,但已经是被刑部司发下明令监禁在此,连皇子要见他都得去找皇帝要手谕、开凭条,如果他不是百年世家谢家的子弟,现在可能已经下到牢狱中死的神不知鬼不觉了。 身处这等境地,四皇子为什么要来纡尊降贵来讨好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 正主来了,作为陪客的便宜弟弟无声地退下,室内只留下了四皇子和乔昼,以及几个存在感约等于零的侍人。 “丹青令心怀天下、善心慈悲,父皇也不不忍这样对待忠义之士,奈何朝议沸腾,六年战役中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复杂了,其中牵涉到大半个朝堂的官员,文臣武将势力交错复杂,饮玉想要以一己之力掀开六年战役的真相,等同于将自己放上整个大夏的对立面,将饮玉软禁府中,也是父皇无奈中所想出的唯一一条路,只要饮玉放弃修史,以你的名望,还有谢家的助力,你还是能逍遥富贵一生。” 啊,原来如此。 乔昼微微眯起眼睛。 谢琢要干的这件事可比他原来想的更大、更了不得。 他这是要毫不留情面地掀开整个大夏官场藏污纳垢的皮囊,把底下的污垢统统挖出来暴晒在天下人面前啊。 这种举动绝不可能被容忍,他现在能好好地活着,只是因为谢家三郎的名声实在太过鼎盛,加上谢家这尊庞然大物目前还没有明确表态,他们不敢擅自谋杀掉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