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谢琢刚刚还指着鼻子骂了王凤子的祖父,这两人无论如何是不能混到一块儿去了。 这么想着,皇帝放松了许多,宽厚地点头:“既如此,就如卿所言吧,以王瑗之为正,谢琢为副,共查此事。” 一直低着头的王瑗之面无表情地抬起脸,在身边同僚的提醒下慢慢出列谢恩,比他动作利落的谢琢已经直起了身体,王瑗之的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身旁谢琢的手上。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谢琢半截袖口里露出的一点苍白手指,上面带着一点被尖锐之物割伤的血痕,已经褪成了结痂的褐色,像是淋漓的墨迹,印刻在这个人身上。 饮玉,这就是你要送我的登云梯吗? 若能彻查此事,翻出些东西来,那的确是累累功劳,足够他一路平步青云,可若是最后证明了军部确实清白……饮玉,身为首告的你要如何自处呢? 还是说……你已经有了什么确凿证据?抑或……你想要的并不是这个? 第140章 为君丹青台上死(五) 虽然给了谢琢一个副使的名头, 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皇帝像是忘记了谢琢自身还是个“待罪之身”,他现在本来应该待在谢家, 安安份份地等待朝堂诸公为他定下一个罪名,然后或去职幽闭在家, 或直接流放漠北。 根据上次四皇子透露的消息, 很可能是后者。 总而言之, 他此刻出现在凤凰台内就已经是一件违逆圣意的事情了。 不过因为皇帝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众臣工也都是人中人精,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纷纷识趣地对此闭口不言。 既然皇帝没有提及这件事, 那谢琢就还是个待罪之身, 这位新走马上任的谢副使, 可完全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风光。 天知道皇帝假作宽厚, 是不是在等着这件事解决以后扯着这点由头秋后算账呢。 朝会散去后,大部分人还是对谢琢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有些人则将厌恶的情绪表达得更为明显,他们大多供职兵部, 谢琢这么一告, 字字句句都在指责他们尸位素餐无能痴傻,他们能容得下谢琢就怪了。 在第四个人阴阳怪气地走过谢琢身边抛下一声嗤笑后,谢琢幽幽地调转视线瞥了他一眼,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说,但这个眼神不知怎么的就激怒了那个人,原本打算抬头挺胸走出去的兵部官员怒目圆睁:“谢饮玉!你这是什么眼神?” 谢琢眼帘微动, 神情疏朗平和:“这位……” 他停顿了一下, 仿佛是在思考回忆, 过了半晌才歉意地微微一笑:“这位大人实在面生,琢竟不记得以前曾与大人相见?” 谢饮玉的从前是个什么概念,他从前认识的人是这个兵部的官吏一辈子都不可能同桌共饮的人物,所以尽管只是这样平淡随和地一问,也让对方感觉到了某种难以言明的屈辱。 “谢琢!你现在不过是一名前途尽毁的犯官,若非你姓谢,你的尸骨早就已经凉透了,你竟然还敢厚颜无耻堂皇进入凤凰台?陛下宽仁容让你,你尚不知收敛,世上怎会有你这等恶劣之徒!” 他的话像是连珠炮一般冲出口,不过他还残存一点理智,知道咆哮大殿是个重罪,刻意压低了声音,一时间除了他们二人外,竟也没有其他人发现哪里异常。 而在谢琢看来,他只是平平无奇地问了个问题,迎面就被一顿严厉斥骂,不由得短暂地愣了愣,等他反应过来,眉梢一挑就要骂回去时,王瑗之脸色阴沉地走到了他身旁,单手按住他的肩膀堵住了他的话。 “大人这是何意?谢……琢既然能出现在凤凰台且被陛下赐座,这等犯官之称就有待商榷,难道大人是在指责陛下是非不分吗?”王瑗之声音有点生硬,尽管他已经将嗓音尽可能放得柔和,也要掩盖不住那点压抑情绪。 那人见了王瑗之出面声援谢琢,表情就不大好看,他顿了顿,冷笑一声:“王家凤皇子,和欺侮你长辈的人也能如此亲昵,倒是小瞧你的心胸了。” 他的话里充满讽刺意味,连带眼神里也闪烁着轻蔑的光,王谢门阀显贵,无论是谢琢还是王瑗之,都是世家子弟里一等一的人物,但到了朝堂上,还是必须遵守朝堂上的规则,他的官职比他们俩高,虽然只有一线,甚至他们很快就会因为家世或其他原因平步青云,但此刻,他们就是需要见面对他称礼。 这种只顾一时之气的做法其实非常愚蠢,谁都知道王瑗之身为王家子弟,日后必定会是一方巨擘,在他微末时得罪他是白痴才会做的事情,不过人这一辈子总有这么几个时候是情感大于理智的。 王瑗之被隐晦地讽刺了一句,面上不见怒色,平平静静地瞥了对方一眼,这一眼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却让那人不由自主闭上了嘴。 “谢首辅的车驾停在下面很久了,大概是在等你。”王瑗之不再理会那个人,转过脸提醒谢琢。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