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应嘉一脸苦涩,点点头道:“只要世侄这边能稳住,那一边……”说着,他看向前面那两条大船,沉声道:“就慢慢谈吧。” 贾琮道:“昨夜动手时,江南按察使诸葛泰强行阻拦,想要收押白世杰、秦栝和甄大哥等人。他还以为,我对白家、秦家甚至甄家下手,是为了他们新党推行新法。呵呵,在他刀下留人中,我强行下令动手,事后他恼羞成怒,扬言要上本弹劾于我。 我明言相告,我虽师承先生,但并非旧党中人,更非新党中人。出手对付白家,是因为他家与原金陵千户刘昭勾结,妄图控制官府,谋逆造反,铁证在手,这是铁案。 甄頫、秦栝勾结,与白世杰里应外合偷袭锦衣卫,救出反贼,所以我不得不对秦家和甄大哥动手,却不是为了新党做刀。 而当场杀了白世杰等人,是为了锦衣卫死去的部下报仇。 和新党没有任何干系。 对了,剩下还有些手尾,譬如甄大哥那边,在金陵之地还留些问题…… 到时候,还请世叔见谅。 当然,会在不惊动甄家大宅的情况下去解决。 这就是我的立场。” 甄应嘉于世务并不精通,闻言还不大明白贾琮之意,一旁一老却叫道:“清臣这话是不是偏了?你是松禅公的弟子,不是旧党是什么?再说你不是已经对新党下过几次狠手了?这次你又故意先杀了白世杰等人,没有让祸事在江南本土牵连,分明就是我旧党……” “好了,公寿,这些且不提了。琮儿曾与老夫言明,他还未亲自接触过世事如何,更不知政务为何,自然不该有先入为主的政见,老夫深以为然。年轻人有自己的看法是好事,我们当扶持指点,却不必束缚,对琮儿如此,对子厚亦是如此。” 宋岩止住了此老之言。 贾琮认得此人,是江南石家家主石康石公寿,上回在金陵城外码头上,此老与梁家家主梁正平,褚家家主褚东明都在。 这几位老人,平日里在江南都是说一不二的主,就是江南总督当面,他们也不落下风。 不过,就名望而言,业已成天下师德望的宋岩,还是高他们一头。 宋岩这一开口,石公寿虽心中不满,却不再倚老卖老了。 宋岩年长于他,名望高于他,致仕官爵亦高于他,士林文名更是让他拍马难及,虽然江南十三家多出过宰辅重臣,但当下,江南各家家主的地位,无人高过宋岩。 宋岩止住石公寿后,对贾琮道:“下船吧,前面有江南督抚在,后面还有你们贾家、史家、王家的几位家老。我在金陵时,听到了些风言风语,这几家人对你的评价并不好……宗亲之间,当以亲亲为重。” 贾琮闻言点点头,往后方眺望去,却见七八顶华丽的轿子已经从后面船上抬下…… 谁先下船是有讲究的,有宋岩在,连督抚船上都还无人先下,贾、史、王三家倒先下船了。 贾琮好奇:“先生,谁请他们来的?” 宋岩对这些高门大户的傲慢也感到无奈,而且这些人已经不是傲慢了,是老朽了…… 宋岩自身对这些虚节倒不甚在意,但礼数如此,规则如此,这些人却公然践踏。 而贾史王三家人率先下船后,有他们带头,督抚船上也就开始下船了。 不过宋岩还未言,就听甄应嘉简直有些无所措道:“是我。只是我并不知他们……” 贾琮呵呵一笑,道:“他们倒不是不尊重先生,只是以为我这个晚辈是地主,却没有先迎他们,许是生气了。” 这种事,当着外人的面,宋岩也不好教他什么,否则难免有离间宗亲之嫌。 他只暗自一叹,看着贾琮道:“走吧,我们也下船。” 几顶车马自船舱牵出,贾琮和后面跟着的宋华一起搀扶着宋岩上了马车,又叮嘱宋华好生照看好后,才走下甲板。 等他下船后,就看到江南总督方悦、巡抚郭钊、布政使唐延、江南大营提督陶克、总兵卢明、常州府知府杜真、江阴县令姜超一众江南文武走了过来,另一边,贾家、王家、史家几位家老也下了轿,一步三晃的过来,觑着眼等他这个贾家“孽子”请安。 他们一面自以为代表着朝廷大义,一面自认为代表着人伦孝道。 一个个目光漠然,隐隐居高临下的端着身份注视着贾琮,等他低头。 贾琮呵的冷然一笑,缓缓将腰间天子剑解下,怀抱于胸,目光自西而东横扫一圈。 群嘲! 到了这个地步,他虽然远不到为所欲为的境地。 但对于这些至今还摸不着情况,依旧以他们的官场观世界观饱含恶意的来看待他这个“公门庶子”,还拥有莫名其妙优越感的人,贾琮若还需要逢场作戏的去迎合,那就是自轻自贱了。 所以,他当着众人的面,冷冷吐出两个字来:“可笑!!”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