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拆了信封,从里边拿出一摞纸,是一页页详细的采购清单。她粗略算总价,便知是卖了那艘客轮的钱。 这笔钱,他一分未留,全部用来购买军需品和药物了。这批军需品发放的级别一路追溯下去,从师一直标注到具体的班。 就像她等不及解释自己捐船的意图,他也在等着见面给自己一个正式答复。 他不会让何家的船白白送,一分一厘都用在了战场上。 谢骛清回房间,会议桌已被收拾干净。短暂的放松后,是彻夜的会议。 林骁知他吃不了那些饭菜,不过为了让二小姐高兴才做的,此刻必然饿着,很快给他端来一碗放了少许盐的清汤面。谢骛清用筷子搅着手工面,把阳台门打开半扇。 外头的天像夜里的海河,黑里透着青,月倒是亮。 *** 隔天早上,何未五点便睡醒了,隔着阳台玻璃望隔壁一眼,还能见灯光。 那个时间,天上云雾稀薄,月照的天是青色的。让她想起在南洋进的一个四壁渗水的洞穴,油灯的光照到壁上,也是这种样子,渗着水的青。 想到谢骛清也曾在南洋住过,那段南洋读书的日子对她来说有了不同的感觉。 谢骛清留了一个年轻副官送她。 她临行前改了主意,难得见一次,还是想留在天津等他,至少在同城两人还能打电话。 何未请了何家在天津办事处的负责人过来,一起和账房先生核对年末账目,定下明年的运营细则。两日后,她留了电话号码给副官,到九叔家住去了。 除了二叔,家里只有七姑姑和九叔疼她。她只要有空,就会来天津探望九叔。 天津因发展得早,有着北方最大的出海码头,还有不少租界,汇聚了不少政要名流。既有前清的王公侯爵,失了势的老军阀和要员,也有正得势的大军阀和名门之后。 九叔来的早,分家后得了一个花园洋房,没多久就举家搬了过来。他自幼不能走路,双腿残疾,娶了一妻一妾,全是从烟花地赎身回来的。他平日虽不大出门,但因母亲是何家最有地位的一房,不少人要上赶着结交他,虽无硬拳头,却有名望,朋友多消息多。 “未未啊,你是不是有事想问?”九叔努努嘴,让她给自己点烟。 何未给他点上金花,笑着问:“你不是喜欢飞艇吗?” 九叔叹气:“你婶婶不喜欢飞艇那个味道。” 她笑。 “问吧。”九叔挽起衬衫袖子。 “两边的和谈如何了?”她直接问。 “你关心这个做什么?”九叔说,“和谈不就是个幌子。” 九叔接着道:“人家大军阀白花花的银子扔出去了,打了一场大胜仗之后要什么,当然要更高的回报。人家不傻,怎会把好处让给北上谈判的人?” “我知道,”她苦笑,“我也不傻。” 谢骛清也不傻。他们都知道只有一线希望,还是来了。 “好吧,给你讲讲,”九叔捻着一串佛珠子,慢慢地说,“北上的人怕要失望了。他们这次北上,提出一个重要主张就是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这一点引起各国强烈反对。他们到上海就被英法言论攻击了,一路上都不好过。” 何未紧张问:“军阀们如何说?” “自然是安抚各国,保障各国在华的利益。”九叔冷笑。 何未心里难过:“我以为,至少在废除不平等条约上……大家该有一样的想法。”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