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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京华 第56节


    何未等了许久,不见听筒那边的谢骛清说话。

    “你那边挺热闹的?”她试探着问,“刚回来……顾着自己身体,应酬是没有头的。”

    他在电话里笑了,柔声说:“好。”

    “我还有电话。”他又道。

    “我还有句话。”她连忙说。

    万幸,没有断线。

    她轻声道:“你在天津,该住在我九叔家,这里最安全。”

    何未握着听筒,等他的答复。

    “不麻烦九先生了,”他低声道,“不说了。”

    “嗯。”

    在嘟、嘟、嘟的断线音里,她靠着墙壁坐着。

    从见面就感觉到的疏远,在方才的回答里更突显出来,她总觉得谢骛清在克制、压抑着什么。

    隔日清晨,婶婶突然阵痛来袭。

    她一边痛,一边兴奋地握着九爷的手腕子,那一边皱眉,一边哎呦呦,一边笑的样子,真是看得何知卿心跳都要停了。

    从白天到深夜,再到天露白。一阵啼哭带来了何九家第一个孩子,九爷数日未深眠,脸都熬白了,人家要抱孩子给他看,他没顾得上,推着轮椅轮子自己往产房去了。

    孩子可以再生,九爷的杜小宛只有一个。

    何知卿一见到躺在那儿喝牛奶的婶婶,心落回了胸膛。

    他眼眶湿着,望着虽虚弱,却满面喜色的杜小宛:“我这一夜啊,没了十年寿命……”

    婶婶笑着看他:“大忠大义的人来过,老天会护佑我们的。”

    婶婶指的是谢骛清。何未听着心里高兴。

    全家人被如此一折腾,全都睡了个足,她睡到中午起床,被告知,前厅有客人等着。

    在天津能有什么客人找她?

    “有个人,你见过。”小婶婶轻声道。

    好似谢骛清一回来,旧人就纷沓登场了。

    她进了前厅,见到今日来客。其中一个面善的长方脸白须老人对何未微微而笑,她回忆起这张脸这个人数年前确实见过,曾因皇帝被赶出的紫禁城的事,他来这里见过谢骛清。

    自逊清皇帝到天津卫的日租界定居,他们这些遗老遗少跟来了不少,因依附日本人,不少人做了日本装束,这位逊清朝廷的老官员就是,穿着和服,梳着油光光的两撇短发,不伦不类,滑稽可笑。那个日本人穿着英式西服,和同样身着西装的法领事及翻译一起,几人并肩坐着,倒像是租界百货大楼展示窗里的一排人偶。

    他们来,是为了何未参股的盐号。

    其实是分批来的,九叔耍了个心眼,让两拨人一起见她。

    如此,不论日本人还是法国人,都只能说到皮毛,无法深入。何未反倒轻松。

    北伐后,原来的“榷运局”改为了“盐务税收管理局”,也就是说,经营形式从官方办,改为了官督商办。

    食盐一放开,都在抢占先机,她参与此事十分低调谨慎,没想到还是被这些人嗅到了。

    何未将手里的扇子打开,轻轻扇着风,笑着道:“对盐号这件事,我是身轻言微,没什么说话资格的。”

    那穿着和服的老人家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二小姐谦虚了。何家有艘万吨级的海轮,专准备做盐运,想来在这上面还是有想法的。更何况,说是官督商办,一开始能拿到盐号批文的,还不是你们这些大户。”

    这个老头是清政府官场m.DxsZxED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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