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未没再耽搁,要了戏园子的地址,去了三不管。 许多老板认识九爷的车,一见车,便指使人引到门旁停了。何未隔着半开的车窗,看车窗外的戏园子老板,说:“给郑家人带句话,我是何九公馆的,找一位叫林骁的先生。” 未几,从戏园子里走出一个人,正是林骁。 她下了车:“林骁先生来听戏?” “是,今日有一出西厢记不错,”林骁面对旁人应对自如,唯独对何未,不敢有所阻拦,“二小姐……想听?” “嗯,”她见戏园子外的红纸写着今日的名伶,随口道,“我最爱这位唱的西厢记。” 何未戴了个大遮阳帽,由林骁引着,进了戏园子。白日里的生意不如晚上,有几个伙计擦着戏池子里的桌子。老板亲自给她掀开一块块半悬的绣金布,往后边去,兜了个圈子,才进了后边的小巷子。那巷子连着隔壁的赌坊。 “天津最有名的接骨先生过来了?”她边走,边轻声问林骁。 林骁不敢答,点点头。 几经辗转,终进了个院子。此处小得很,为不引人注目,没刻意按招待人的样子布置。 一半院子堆着赌场的破赌桌和椅子,半挡着通往另一处的小木门,木门上了锁。另一边的厢房里,进出几个便装的中年军官,在进进出出地收拾着文件。 正房门口挂着湘帘,里头静着。 她征询看林骁,是不是这间。林骁轻颔首。 何未立在湘帘前,略定了定神,伸手要撩湘帘。 林骁想拦,没拦住。 ……不敢拦。 她一手撩开湘帘,迈进了门槛。 里头为消暑,窗帘都放着,挡去外头的日光。 但如此盛夏,哪怕挡了直晒的光,也足够看清里边的人。 一台16寸台壁两用的绿色电风扇摆在茶几上,正对着一盆冰吹着风,这算是屋内的一股清凉,在咯吱咯吱的扇叶旋转声里,谢骛清靠坐在暗红的双人沙发里,面前摆着一个小桌子,堆满了书和手稿。 他正拿着一支钢笔,在手上转着。 受伤的那条腿打着石膏绑着纱布,搭斜搭在比沙发高的椅子上。 屋子里,凳子上坐着一个,窗边靠着一个,还有个拿着水果刀在削苹果。 何未一眼望过去……全是面善的,当年保定的同学会都见过…… 谢骛清抬头,停下了转着钢笔的手。 她本是满腹的心疼,还有被瞒着的委屈,筹谋着做出气恼的样子。 被屋内这一堆人打乱了。 “我们马上要去火车站,”其中一个就是当年的桃花眼先生,他两鬓短发已白,却还是带着往昔的灿烂笑容,“和谢教员告个别。” 这语气,像是对师娘汇报。 何未抿抿唇,将白珠子串起来的手袋放到进门的高柜子上:“你们……说吧,我见天太热了,问问,要不要送些冰镇水果进来?” …… 湘帘外,王堇的声音问:“站太阳底下偷听什么呢?不嫌热。” 没人回答他。 这一问更尴尬了,林骁显是在偷听里边的情况。 她一转身,掀竹帘子出去了。 王堇抱着一摞电报,林骁正拉他到一旁。 王堇见到何未,眼睛亮起来,要叫,但还是收住了,知道里边在谈正事。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