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你从宅院嫁过来,带着斯年。” 宅院? “我早不住那个宅院了,”她说,“如今在一个小四合院,离你那里不远。” 他默了会儿,玩笑着说:“想娶你的人里,我怕是最不用心的一个。” 连她搬了家都不晓得。 谢骛清说完,笑得不大自然,内疚于耽误了她许多年。他坐起,想掏香烟盒子,何未抢先勾住他的脖子,将他重新拽回到自己身前:“哪有说结婚说到一半,就去抽烟的?” 谢骛清笑着,手肘撑在她脸旁,摸火柴盒。 过去不见他怎么在人前吸烟,怕是从变故开始,养了这个习惯。 她见过多年征战的人,回来了或是为洗去脑海里的血色,或是数次劫后余生的空虚,或者是为了旧伤,沉迷于吗啡针。谢骛清只是偶尔吸用香烟,已是极有自制力的。 她注意力被火柴盒里的沙沙声吸引。但很快,烟盒和火柴都被他丢到了稿纸上。 这回倒是不谈婚事了。 何未双臂围住他,想,方才他们几个人聊的过去。 想邓元初说,谢骛清当初在军校,写得一手秀雅的黑板字,一列列仿佛依照着尺子比过,底下的学员埋头抄都赶不上他,往往抄到一半,黑板上已写满了讲义。想白谨行说,北伐前,讲武堂的教员们为凑钱办学,不少人去临近的中学小学兼职教师,谢骛清教的是物理,常鼓励学生们日后去造飞机,改变国内只修不造的局面…… 她想象着他立在黑板前的背影,闭上眼,感觉他的另一面。在黑暗里,和她一起的这面。 在沙发上折腾了几个小时,何未扎起长发,出去打了一盆热水。 这时辰总不好再去浴室洗澡,她仅穿了小背心,拧了毛巾擦着脖子和身上。谢骛清借了月光看过来,见屋子里纤瘦的影子在一阵阵水声里洗着手臂和脖颈,还有脸。 何未再躺上床,平躺在他身边,带着桂花香皂的香气,还有浮在皮肤上的水汽。 她喃喃了句:原来结婚是这样。 似撒娇,似抱怨。没多会儿,她渐睡得平稳了,谢骛清还在听着她的呼吸。轻微,香甜。 *** 她惦记着白谨行的紧要事。 没几日,她用九叔的两辆轿车,载着谢骛清和白谨行去了天津卫最大的几个盐厂。 过去国内虽然拥有丰富的海洋资源,却缺少化学专家,一直用古法制盐。也就是在辛亥革命后不久,有了属于自己的精盐场。她给他们介绍:“最早二叔想让我对实业感兴趣,就是带我来这里,让我体会,实业到底是什么,到底有多重要。你们在辛亥革命,他们在摸索生产精盐,制碱,这些技术过去都被西方垄断,现在我们都能自己生产了。” 她想想,接着道:“差不多就在辛亥革命成功后的几年,14、15年有了精盐厂,没几年有了制碱厂。” 他们这些军人对实业了解不多,可一旦时间联系起来,就有了难以言说的共鸣感。他们在浴血奋战,实业家建厂搞技术,让中国人吃到了自产精盐。 她下车前,对两个男人说:“一个盐一个铁,事关重大,其中利益不是你们能想到的,有庞大错综的关系网。何家有艘万吨级的海轮,专做盐运。” 这便是运送那批枪的途经。 何未将白谨行引荐给这里的公司两位负责人,以开盐号为由头,谈合作。 何未先一步离开盐场,在大门口递去一张请柬。何家九爷喜得一女,要在下月办满月酒。 对方接了,悄声问,这位白公子是何来历,能劳烦何二小姐亲自送到此处。另一个替她接了话,当年法租界被封,无人能进出,却有一位自西北来的将军为佳人讨到了通行证。 将军姓白,佳人姓何。 她笑:“如此久远的事,没想到还有人记得。”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