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生病了,他也希望身边有人嘘寒问暖,可陪着他的,只有佣人们的辱骂声。 考上理想的大学后,他也想和人分享他的喜悦,可全家都在为战深庆祝医学研发;他只能自己在酒吧里,一瓶接着一瓶地喝酒,一遍遍告诉自己、会夺到整个战家。 甚至是在每个过年的日子,每年全国团聚的日子,他也想有家人其乐融融,可他的父母早已经死在那片雪地里。 战家举办家族团圆宴,当然也会邀请他去,可每次去,总有许多人用异样的目光看他。 在那个家里,他像是格格不入的存在、多余的存在…… 他只能在自己冰冷的别墅里,坐在阳台上喝着酒,看着外界绚烂的烟花,自己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个字的过年倒计时。 现在想来,多么可悲啊…… 整整二十二年,不,从六岁到现在,是整整十六年,全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度过。 现在快要死了,这种可悲的生活真的就要结束了…… 但、他真的不想再一个人。 他染血的手紧握着战深的手腕,虚弱地道: “就这么陪着……至少、至少要在我闭眼后……再离开……” 战深喉咙已经干疼得如同哽了块石头,说不出半个字,双目腾满了红血丝。 战爵就那么侧躺在地上,能看到周围的人都在看他。 苏俏在,战深也在,他们都在陪着他。 他薄唇虚弱地扬起。 这一次……这一次总算不是一个人……总算有人陪着了…… 挺好。 这种感觉真的挺好……让人想要贪恋、想要活下来。 可力气在一点点流逝,思绪越来越无力、越来越虚无。 他艰难地挤出话:“哥……为我整理下衣衫,让我……咳咳咳……让我死得体面些……” 战深目光落在他身上。 那白衬衫已经被染得黑红、血红,看不出丝毫白衬衫的痕迹。 就如战爵整个人,兴许生来是张白纸,可却被染得面目全非…… 战深抬起沉重的大手,有些颤抖地为他整理满是泥沙的头发,又整理染红的白衬衫衣领。 战爵才笑了笑。 对,是该这样。 他是战爵,是帝都人人畏惧的战三爷,是骄傲矜贵的战三爷! 只有随时保持着冰冷的假面,才再没有任何人辱骂他、鄙夷他。 即便到了地狱,他也不要狼藉、不要人人可欺! 可地狱……地狱应该很黑吧……比活着还要黑暗吧…… 就在几分钟前,他觉得自己可以走出那片黑暗的溶洞,可以走到阳光下。 就在战深和苏俏搀扶着他时,他脑海里甚至诡异地想到、他、战深、苏俏,他们三人一同坐在战家大宅的院子里、讨论着光明正大竞争的事…… 可、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就能走出去,上天却不肯给他机会…… 他注定生于黑暗、死于这黑暗。 阳光、兴许从来不属于他战爵吧…… 战爵终究是松开了战深的手,那染血的大手艰难地往外面挪了挪。 挪出战深身影倒映下的那片阴暗,挪到阳光里。 这边恰巧是东方,是朝阳升腾起的方向。 万丈光芒从古树上照射而下,金光万缕,曙光和煦。 可惜……他再也碰不到……注定碰不到了…… 他头无力地一垂,彻底地闭上了眼睛。 那身体一片血红,整个身体都在溶洞的黑暗中。 而曙光全数洒落在战深宽厚的脊背上,即便是战爵的脸,也没有落下任何阳光的痕迹。 只有那染血的指尖、触碰到了一缕光线…… 战深的家境、成长、性格,向来光明。 而他越是光明,战爵越是黑暗。 一人是光,一人是暗。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