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有报,我就赶过来了,你的爸妈也来了,要不要我──」 「不用,愈少人愈好。」 她放下了抬在半空中的手,低下了头,看起来眼眶积蓄着泪水,却忍着没有流下。 「都一样啊。」 「嗯?」 「我说,你就像是高中的时候,还是那么爱哭。」 她被我一说,眼泪就掉了下来,一哭,就一发不可收拾,哭得鼻子通红,鼻涕都流出来了,简直一塌糊涂。 「我不想哭,我答应过自己,不要在这里哭……」 「哭啊。」 「……?」 我望着绿色的被子,淡然道:「反正泪水也不能改变任何事,哭了也没差。」 她又抓住了我的手,两隻手,就好像能透过这样的动作传递什么力量一样。我突然想到那些神秘的地下教派,教徒们团团聚在一起,手牵着手,闭目喃喃,使出所有的意念就为了接收到远在天边的宇宙讯息。那画面让我突然觉得很好笑,而我也确实笑了出来,看我笑,她却更严重地哭着,甚至把头埋进了棉被里,发出刚出生的小猫一样的声音。 说实话,我有点受不了,不过就是死人了,哭什么哭? 哭什么哭啊。 我哭了起来。 我无法感知哭的时间有多长,根据爱因斯坦对于相对论的释义,你对时间的感受愈少,时间消失得愈快。也许从那之后,我会一直盯着时鐘,看着时针、分针、秒针,秒针每往前跳动了一格,世界上就过了一秒。但若我盯着秒针,把所有的精神都投入在那一秒里,一秒或许会像是一年一样长。 人生还剩下几秒呢? 哭完之后,我又像个没事人一样,跟她说我想休息了。 她显然听懂了我话底的含意,但她不走,她说,她会一直待在这里,直到我出院。我说,那你不要说话,坐着就好了,要是累了,随时都可以离开,她答应了。 我躺在床上,感觉好倦,眼皮盖上了,却没有如想像那样睡着。 我又说,瑀希怎么样了?她说,因为躺在安全座椅的关係,瑀希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只是受到惊吓,所以天天哭个不停,现在正由爸妈帮我照顾。 我嗯了一声。 然后又问,她的小说怎么样了。她说,最近刚送出一件稿子,是男男向的作品,那是她私底下和周亭一起秘密讨论织就出来的故事。 「对了,周亭和凯轩,东浩和白白之后都会来,我下午有联系他们了,他们应该明天就──」门被突然推开,一个头发烫得像泡麵一样的金毛男站在那儿,表情惶恐,像是被一隻大怪兽追了几百公里,现在终于到了出口。 我一下子认不出他是谁,忍不住愣在那儿,但那金毛男踉踉蹌蹌的走了过来,就跟阮冬月做的动作一模一样:握起了我的双手。 「要坚强!我知道这是屁话,但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们这些朋友都挺你!」 「知道是屁话就可以少说点了,东浩。」 另一个声音出现在门口,听来高冷,偏偏话里又有一股难以觉察的温度,就像雪地里的一丝炭火,不明显的传出一丝馀暖。 这次我一眼就认出了来人,那是白白,近乎一年没有聚餐了,她的头发留到了腰际,身上套着一件白色立领衬衫、里面是黑色的小背心,修长的腿上套着黑色的瘦腿裤,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时尚杂志里的模特儿那样,完美无瑕、难以亲近。 她走了过来,我原以为她也要像前两人一样握住我的手,絮絮叨叨的没完。但她只是找了一支摺叠椅坐了下来,然后打开手机,一言不发的滑着。 「白白……你不来说点什么吗?」 「我觉得我坐在这边已经很足够。」 「白白!」 我按住了激动的东浩,轻声道:「这样很好,东浩,白白是好意,该说的冬月和你都说过了。」 他只好沉默下来。 我不想让场面那么尷尬,所以想把话题从自己的身上移开。 「你们结婚多久了?」 「八个月。」杨东浩摸着头傻笑,但又随即肃容起来,我没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又道:「有打算去哪里度蜜月?」 「海南──」他正要笑,却又很快的苦起脸来。我也是尷尬的低下头,现在不论说什么都是多馀的,乾脆不说这些了。 我想说点别的。 「大家都聚在一起了。」 「嗯。」 「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还再回到高中一次,你们会做什么事?」 杨东浩最先笑道:「我要在邓魔头的嘴里拉一坨屎。」后面的郑白白踹了他一下,他顿时尷尬的搔起头,场面静默。 「我会尝试去改变。」 郑白白冷不防地说道:「我会想着怎么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