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他们有半点擅作主张的欲图,即便那是为了她好。她身上与生俱来的威势,重新在众人之前划出一条天堑,不容跨越,不容冒犯。 女官和侍卫静默地站在原地,目送那一道身影隐没于雪雾中。 沈丹熹沿着悬星殿外的长阶下行,垂眸看了眼被冻在白玉长阶上的两滩血迹,提裙绕行过去,踏上宫阙之间的悬桥,往熹微宫走。 昆仑山上风雪大作,将花树都遮挡进一片雪白之下,寒风呜呜地刮过耳边,带着能割伤皮肤的冷意。 方才在殿中时,沈瑱问她对殷无觅的杀心源自何处,沈丹熹细细一想,还能源自何处呢? 源自骨子里就对他的厌恶,源自亲眼目睹“丹熹神女”是如何在系统的指示下,低三下四求来的这份能够拯救苍生的大爱,源自他如今所获得的一切,皆是从她身上刮去的。 这份大爱让她失去了很多东西,身躯,尊严,自我。 让她在九幽经受了三万年的孤寂折磨,让她灵魂生溃,丑陋不堪。 哦,还让她失去了身边人的爱。她现在看沈瑱,也觉得不过就是一个挂着“父君”头衔的陌生人,一个别人的父亲。 亲眼见证沈瑱对穿越女百年的宠爱,亲耳听见他说更喜欢变了之后的穿越女,沈丹熹已经无法再信任他。 所有的不甘被她咽进肚里,掩进溃烂的魂魄里,沈丹熹淡声回道:“我不爱他了。” 沈瑱手肘撑在桌上,指腹按揉额角,等了片刻,没等来别的解释,甚觉荒谬。他凝目盯着她,像是想要透过她的躯壳,直接注视内里的灵魂。 沈丹熹抬头迎向沈瑱的目光,未有半分收敛,从回到昆仑,站到他面前之后,她的父君便一直用着这样审视的目光仔细打量她,好似想透过一切细枝末节去审查她为何会变成这样。 如果当初他也能用这般细致的眼神去审视一下穿越女,该有多好? 穿越女也并非完全伪装得天衣无缝啊,她要在系统的任务下,卑躬屈膝地去讨好一个低贱地魅,这不就是最大的破绽么?她沈丹熹就算真的爱上什么人,也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这样折辱自己。 明明是他与母神亲自将她教养成这副模样,她是什么样的性子,他难道不清楚? 就算他不曾看见过穿越女卑微讨好的样子,那在她亲自从他手里拿走那杆笔,往“微”字头上加上三笔,要求将小字改成“薇”时,他难道就没有一瞬间的怀疑? 神通广大的昆仑神君为何能眼瞎目盲到如此程度?叫另一个魂魄占据自己女儿身躯百年,在他眼皮子底下,彻底抹去她的痕迹,放心大胆地做自己,他却毫无所觉? 她回来之后,反倒是引起了他的警觉和怀疑。 沈丹熹转念一想,也是,她回来的这么几日,所做之事样样都是穿越女绝不会做的,这样大的变化,当然比穿越女耗时百年潜移默化的改变,来得明显。 可要她学着穿越女那样细水长流,她可做不来。 沈瑱看了她许久,所出口之言带着神谕般的威肃:“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沈丹熹,昆仑的神女可以随性恣意,活成你想要的任何样子,但唯独不能是这样。” 沈丹熹从他的口气里听出了失望,这曾经会令她寝食难安,日夜反思,如今已经在她心里引不起丝毫波澜。 她歪了下头,鬓上的孔雀翎色泽浓艳夺目,试探性地问道:“若是他本性为恶,将来会犯下滔天大罪,令三界难安呢?” 沈瑱道:“没有谁有资格审判未来之罪,就算是天帝也不能。” 现在的殷无觅早已不是当初囚困于昆仑山脚下的低贱地魅,他是神女结过契的丈夫,是天帝下旨认可的阆风山主,是昆仑君悉心栽培了数十年的内定继承者。 沈薇为了扶持他,将神女昔日拥有的一切人和势,都拱手送与了他,退居幕后的这么些年,殷无觅在昆仑的权威,可能早已超越她这个神女。 她动不得他,至少不能再像晟云台上时,那样明目张胆地动他。 雪风掀起伞面,将油纸伞吹落悬桥,伞面上绘制的红梅一点点被雪色掩盖。沈丹熹站在悬桥中间,看了一圈四面飞雪,忽然发现,这雪花与九幽飘飞的灰屑何其相似。 她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