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视杯中之物片刻后,邹聃一饮而尽,又道:“人间仙庭的消息,又何尝不是一轮明月在人间绽放光辉呢?连宗师都将黯然失色,你我之辈身处其中,又该何去何从?” 宗师之间,基本不会再谈论年龄、辈分,除非之前便有极好的关系在身,否则皆是平辈论交,无需拘束,谁也不能压谁一头,因此说话之时,无需再顾忌什么。 “邹兄此言甚合我意。” 正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邹聃一开口,庄生便已知晓他的意思,当下接过邹聃的话茬,说道:“但此言,亦有不妥之处。 月芒再如何泼洒,离得近的,总能沾染更多的光辉,看的也更清楚一些。我们这些人虽也侥幸沾染些许月芒,又如何比得上自皓月之地赶赴而来的朋友呢?”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皆是看向了陶述善。 皓月是仙庭,群星即宗师。 皓月绽辉,群星便失了颜色。 也自然是想知道,皓月那里,究竟是不是一片黑暗之中的指路明灯。 “哈哈。” 陶述善轻笑两声,既然他们有雅意,他自然也是张口就来:“皓月自然是辉光遍布,然而万物蒙昧,便是侥幸被月芒照耀,仍旧昏昏沉沉、浑浑噩噩,万籁俱寂也。” 他手指向四方,除了这处亭子外,再也看不到半个人影,更无鸡鸣犬吠之声——这里可是夏朝的皇宫! 一切都显得那么寂静缥缈,唯有几人的话语声,在周遭传荡,也逐渐隐没在风中。 “求仙路苦,便是知晓终点,能够攀登而上者,又有几人?” 陶述善微微耸肩,满脸的孤独寂寞,“便是在同一片天空之下,看到一样的东西,每个人的感悟,都自有不同之处。我看明月,却唯独只有明月,若明月也黯淡下去,又该如何呢?” 天际有云朵飘荡而来,遮住了月芒。 皎洁的月光,顷刻间便没了踪影。 “哦?” 这一次,清平子心中一动,问道:“莫非,仙庭也有问题?” “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陶述善说道:“无他,浅水养不出蛟龙。便是有五处灵气源泉,可毕竟现世时间短暂,你我之辈侥幸得见明光,却终究不可得见皓月的真正模样。 纵使有朝一日,月辉能够凝成圆月,吾等也已回归到昏沉黑暗之地,徒呼奈何!” 这句话说的倒是真心实意。 单纯只依靠灵气就想层层破境,那天资得妖孽到什么程度啊? 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不过是在仙道那条路上稍稍爬了几步而已。 “能得见明光,便已是此生之幸事,能有机会沐浴明光,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怕的是见到了明光,却迈不开步子。” 一直坐在角落,自斟自饮未曾开口过的两位宗师,一齐开口,满脸酸涩。 赶到不周山脉需要十年。 十年啊! 他们的大限,已经不允许了。 虽是生活在同时代,虽同是宗师,虽此时共饮,虽一同看了希望,但,他们已经没有了未来。 行走在沙漠中的旅人,终于得知了绿洲的消息,遗憾的是,到他死之前,都注定不会达到。 相比还能够有机会去攀登的人而言,他们两个,何止是一个惨字了得。 他们二人一开口,这个话题的确不好再继续讲下去。 毕竟仙道越是美好,越是高妙,越会让他们感到遗憾。 在他们两个面前谈论这些事情,简直就是在拿着刀戳心窝子。 宗师也有无力时! 陶述善很是机敏的说道:“天下甚大,任何奇事都有可能发生。当初谁又能够想到,接天连地的周山会被天降的流星砸塌,反而成就了尘世中的仙缘呢? 只要还活着,总是有机会的。” 这鸡汤说的倒是还算不错,奈何两位宗师根本没有提起半分的兴致。 奇迹之所以叫做奇迹,便是因为很难发生。 总不能暗暗祈祷再来一次夜降天星砸在夏朝吧? 怕不是立刻就要被人给活撕了。 “是啊,活着总是有机会的,奈何总有人迫不及待的去寻死。” 说话间,远处却是飘来一道声音。 乌云被风推开,那人踩在黑暗之地,每向前一步,月芒便向前铺上一寸,银月皎皎,月华漫天,竟像是为他铺就而成。 一袭青衣落人间,天边皓月竟也成了陪衬之物。 但他说的话,委实不算多么吉利。 诸位宗师的目光尽数望去,当见到顾担之后,夏朝的宗师们都选择了保持缄默。 M.DXszx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