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识浅薄,论起治理国家,我们能在诸位行者身后旁听已是幸事。然而论起对仙姬和家国的忠心,我等却是不遑多让。 臣子们跟随您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今日之局面,难道只因仙姬一时仁慈,便要眼看着功名付诸东流?仙姬如此,要如何让臣子们信服,日后还如何甘心追随?” 旁边的东篱行者也起身道:“老朽并不反对楼主顾念天下苍生。老朽也并不否认,若是仙姬称帝,则战事或早或晚,都会发生。 如今北魏既然已经暗中联络吐谷浑,以老朽推算,最迟明年,他们便会联合起来,对仇池进行双面夹击。到时无论输赢,都少不了会有百姓受难。 可楼主也当清楚,若您不称帝,则无实名号令百姓纳税服役,国不可一日无君,仇池乃是三个旧国合并,缺少了君王的统治,内部乱象必生,或许等不到明年北魏来袭,仇池国自己便会分崩离析。” 一位仇池的小将领也耐不住性子地起身嚷道:“北魏攻来又如何?!如今救世军兵强马壮,弩机营有各种神兵利器,便是北魏雄师现在兵临城下,我也有把握让他们有去无回!难道咱们如今还惧怕同哪国打仗吗?!” 檀邀雨看着讲话的三人,又环视了一圈朝堂上的臣子和行者们。她相信,这三人所说的,是不少人的想法。 邀雨无意中又扫了一眼秦忠志,见他虽立在所有臣公之首,却始终微微垂着头,没有丝毫要开口的意思。 檀邀雨微微坐直身子,先对杜闻责道:“建功立业,名垂青史,放眼天下,谁人不想? 可即便开国的名臣贤主如此之多,你又能记住几人? 一个君王,哪怕他令史官堆砌辞藻,歌功颂德。王朝覆灭后,百年千年之后,又能留下几丝几缕? 一位能臣,哪怕如白起般战无不胜,能为秦始皇一统天下,最终留下的也只是坑杀了四十五万赵人的骂名。” 檀邀雨指着朝堂外,“如今的仇池,无论是要自保还是开疆拓土,都少不了无数的将士血染沙场。 这种用皑皑白骨垒起来的皇座,本宫坐不住。这种用同袍手足的性命换来的功名,不知杜将军又是否担得起?” 檀邀雨又去看向年轻小将,“你说仇池如今有尖兵利器,本宫并不否认。可你打了别人一巴掌,就要知道,别人迟早会打回来。 战争一旦开始,便不会是一场战役便能决定胜负。天时地利人和,哪怕用兵如神的诸葛孔明,也不能一直赢下去。 你只看到我们的弩机,可曾看到过北魏大军如何日夜操练,他们的人数又几倍于我军?你的一句狂言,就会让仇池百姓好不容易获得的安宁破碎。 你在本宫面前大言不惭之前,该先回去问问家人,问问亲朋,他们是否想战火重燃。” “或许你们会说本宫是妇人之仁,或许你们觉得没有哪朝哪代的建立是不死人的。 可你们莫要忘了,你们当初尊奉本宫的便是仙姬之位。 所谓仙姬,本就是为了保护仇池的百姓,保护诸位的家人,守卫诸位的家国,而不是成就诸位的功名。 若在场的任何一位臣子,说跟随本宫只为了高官厚禄,荣华富贵,那本宫也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请君离开,另谋高就。” 檀邀雨的目光最后落在东篱行者的身上,坦然道:“我明白行者的顾虑。名不正,则言不顺。 但百姓供养君主,为的是让君主为他们营造一个太平盛世。 可您是否想过,他们真正想供养的其实是保家卫国的将士,是判案缉盗的衙役,是治理地方的官员,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从没见过面的帝王。” 若我能给百姓真正所需,又不要他们缴纳更多税赋来奉养帝王的奢靡生活,百姓为何会不愿听从我的号令?” 檀邀雨看了一眼庞大华丽的宫殿,“我并不需要这些,仙姬也不需要这些。 从即日起,拆除仇池境内所有宫殿,木材用于在各地兴建五学馆,教受百姓理、农、工、商、医、乐、道。 宫殿内所有财宝珍玩,皆用于资助家中贫寒的学子求学。” “如今国中的税政、役法维持不变,但每年各地官员皆要将当年花费详记成册,交到武都,再由武都郡核对无误后,将当年税金所得、所费昭告天下,任仇池每一位百姓阅览。” “我知道,此事推行起来将遇到千阻万难,我也从未想百姓、氏族和官员们能在一夕之间就接受此事。但我坚信,人皆驱利,什么是对他们最好的,他们心里会清楚。”M.DxsZxEdU.COm